九月气温稍降。
徒北村新来的住户们又再现了旧年热闹一幕,热火朝天开荒。
搭棚子围院子,开菜园子、开田地,齐心协力好不热闹,村头村尾各个角落都能听到笑声。
长冬慢悠悠往村外走。
近午阳光渐烈,举目四处皆是欢快忙碌的身影,活着有希望,这点子毒辣的阳光于村民来说,反而像是在应景。
“长冬叔叔好。”三五步,路边玩耍的小儿见着他,羞涩腼腆闪至一边,拘谨不敢上前。
“长冬,要出门哪?”六七步,蹲在新院子前敲打门框的白发老人颤巍巍站起,朝他和善一笑。
“长……长冬!听说你在内城干活,要去上工啦?”八九步,半堵围墙上垒墙的汉子,抹了汗,热情试探着跟他打招呼。
长冬面上皆回以微笑,笑不及眼底。
大胆。
他跟他们很熟?
什么时候长冬这个名字满村皆知了,就凭那副畏缩胆小的怂样儿?
哼,一甩袖,长冬走得更快。
后方村民们等他走远了才敢抬眼朝他背影瞧,眼里浮出疑惑。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咱们刚来的时候长冬待人可客气了,那时候他还帮着霍先生搭凉棚呢。”
“是有点怪,不是说长冬走路从来不支棱腰板的吗……”
“你们多想什么啊?长冬以前挺不直腰板,肯定是因为在城里老被人欺负,来了徒北村,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腰板自然就直了嘛!你瞧瞧咱们,一开始不也都腰背佝偻?”
“说的是,咱徒北村就是个顶顶好顶顶好的地方!”
腰背挺直往外走的人脸色发黑,连走过村口田地时亦目不斜视。
路边田里,苏家父子仨正在翻田。
把田地深翻一遍撒上草木灰养一冬,来年春种出的稻子长势才能好。
苏二偏头晃眼看到个熟悉背影,定睛细瞧后脸一亮,抓起田埂边上放着的水壶追了上去。
“长冬!长冬!要回内城啊?掌柜的叫你上工啦?”
九月芦苇荡芦花正好,河风一拂,白浪翻飞。
长冬在芦苇荡旁站定,回身,淡淡看着追过来的人,“作甚?”
头顶阳光热烈,汉子干了一早上活又追了一路,气喘吁吁,没看懂他眼里薄凉意味,亮着白牙递把手里水壶递给他,“咱村到内城要走半个时辰多呢,午时日头毒得很,这水你带上,路上渴了喝,我娘早上特地煮的大叶茶,解渴消暑!”
长冬视线落在那个水壶,一截竹筒子,绑着粗陋麻线,这就是农家人用的水壶了。
长冬嘴角挑了挑,抬眸,逆着光看眼前憨批,“苏二,我是不是很好欺负?”
苏二闻言愣了下,不明所以,挠挠头有些焦急,“什么欺负?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谁!我找他去!”
对方不说话,苏二更着急,脑门溢出汗了,一拳头砸在长冬肩头,粗声粗气,“你倒是说话呀,谁又欺负你了?就说你一大男人恁是婆婆妈妈,白长那么高个儿!谁欺负你就揍回去!揍不过回来喊我,兄弟干什么用的?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长冬抿唇,眼神愈凉。
他百晓风阴沟里翻船,在这白装了数月长冬,怕是早就被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