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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那场风波过去有段日子了。学校里那股子扎人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恶意,像是被班主任李老师和周扬老师联手按下去了不少。陈思涵她们几个虽然眼神还是冷冰冰的,像淬了毒的针,但至少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堵人骂街了。班里的空气总算能流通了,虽然底下还藏着说不清的暗流,但对叶知微来说,能稍微直起腰走路,已经是天大的不一样。
沈照野心里那根绷紧的弦,也稍稍松了点儿。但他知道,光这样不够。叶知微像一只受惊太久的小鸟,光是笼子门开了,她也不敢往外飞。她需要一点一点,自己试着伸出爪子,踩到外面的树枝上去看看。她需要点别的东西,把她心里那些沉甸甸的、发霉的情绪,倒出来一些。
他记得清楚——在“外面”,在那个真实的万象城,叶知微是能画画的。她后来甚至敢把自己的画拿出来,印成明信片放在他店里卖。画笔和纸,应该是她能握住的东西。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成型。他得带她走出去,走到她那条只有家和学校的、灰扑扑的记忆小路外面去。他得让她自己用眼睛看,用手画,把别的颜色,一点点填进她的世界里。
“叶知微,”周五放学,教室里的人快走光了,沈照野蹭过去,声音压得低低的,怕吓着她,“明天周六,没事的话……出去转转?”
叶知微正往书包里塞练习册的手一下子停住了,肩膀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她抬起头,眼睛里闪过的是那种小动物般的警惕和茫然。出去?和沈照野?
看她这样,沈照野赶紧找补:“不远,就学校后头那些老巷子,清净,没人。李老师不是让写那什么‘城市一角’的观察随笔么?瞎溜达溜达,说不定能有点子。”他搬出作业当借口,听起来正当多了。
叶知微低着头,手指头绞着书包带子,都快绞出印子了。出去……这个词对她来说有点陌生。心里头害怕的声音嗡嗡响,但底下又好像有丝极细极细的好奇,悄悄冒了个头。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沈照野都以为没戏了,才极轻极轻地点了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嗯。”
——
周六早上,天蓝得透亮,太阳暖烘烘的。俩人约在学校后门那个没啥人走的角落。叶知微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旧书包,脑袋低着,盯着自己鞋尖,好像那地上能开出花来。
“走吧。”沈照野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常。
他挑的路,是琢磨过的。绕开大路,钻那些七拐八弯、同学根本不会来的小巷子。一开始,叶知微跟在他屁股后头,就差没踩他脚印走,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没了。巷子里的狗一叫,她能吓一哆嗦;对面来个陌生人,她立马往沈照野身后缩。
沈照野也不多说,就慢慢走,偶尔停下来,指些不起眼的东西,用平常的语气念叨两句:
“瞧那墙上的爬山虎,红得挺带劲。”
“这家人石榴树种得好,果子都咧嘴笑了。”
“旧书店那肥猫,又瘫着晒肚皮呢。”
他说的都是眼前的东西,不刻意,不逼她回应。慢慢地,叶知微绷紧的后背好像软和了一点儿。她开始会顺着他指的方向,飞快地撩一眼,再赶紧低下头。但那眼神里,除了惯有的慌,好像多了丝别的东西,一点点极淡的光。
沈照野试着把步子迈大一点。带她去老小区深处只有老头下棋的小花园;走河边,看太阳把水面照得碎金子一样;甚至蹭到一条有点热闹的小吃街附近,闻着油条、炸糕的香味,人声嗡嗡的。叶知微明显紧张了,手指掐得自己生疼,但没跑,就紧紧跟着他,像抓着救命稻草。
每多走通一条路,沈照野就觉着,周围的世界好像更“实在”了一点。那些原本模模糊糊的招牌,字变清楚了;路人甲乙丙的脸,也不那么糊了。叶知微脑子里那张记忆的地图,被他小心地、一点点拓宽了。他这借住在人家记忆里的“房客”,活动范围也跟着大了点。他甚至发现,在这儿好像不怎么困也不怎么饿,这倒省事了,能更专心地当他的“向导”。
关键的那一下,是看见叶知微瞅人家画画。
有一回,巷口有个美术生在写生,支着画板。叶知微走着走着,脚步就黏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画板上的铅笔线,那眼神,像渴极了的人看见水,又羡慕,又有点怯,挪不动道。
“你喜欢画画?”沈照野轻声问。
叶知微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回神,脸唰就红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又轻轻点了下,最后声音挤得都快没了:“……以前,瞎画过。”
沈照野记心里了。下一个周末,他不知道从哪儿(大概是哪家被“解锁”了的文具店)捣鼓来一个崭新的速写本,和一盒用剩不少的铅笔,递给她。
“溜达时候看见啥顺眼的,随手划拉两笔,”他话说得随意,像唠家常,“就当……记个流水账。”
叶知微看着那本子和笔,眼睛唰地就亮了,像夜里突然点了灯。她伸出手,指尖有点抖,小心地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啥宝贝。她抬头看沈照野,那眼神复杂得很,又惊又喜,还有点不敢相信,最后都化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感激。她嘴唇动了动,啥声也没出,就用力地、重重地点了下头。
打那以后,他俩“瞎溜达”就多了个项目——画画。叶知微话还是少,但整个人好像被注了股活气儿。她不再老盯着地了,开始自己找东西看——墙缝里钻出来的草、太阳底下猫抻懒腰、老墙皮上光跟影打架、甚至路边一个锈迹斑斑的邮筒。她找个不扎眼的旮旯一坐,本子一摊,就埋进去了。铅笔蹭在纸上的沙沙声,成了她最放松、最专注的动静。画得好赖另说,但那笔尖底下,有她看东西的眼光,和藏不住的真情实感。
沈照野就在边上陪着,有时翻两眼书,更多时候就干坐着,守着她不让人打扰。他看她画画的侧脸,看她皱眉头琢磨,看她画好了一笔嘴角悄悄弯一下,心里头就特别踏实,有种说不出的舒坦。他好像能看见,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灰暗东西,正顺着笔尖,一点点流出来,摊平在纸上。她原本煞白的小脸,好像也常在外头跑,透出点红润了。
有事情忙,有喜欢的东西抓着,叶知微整个人看着就不一样了。她还是安静,但那安静不再是怕得不敢出声,是沉进去做事的静。她身上那股子碰一下就碎的感觉淡了,换成了一种从里头透出来的、细细的却掰不断的劲儿。她本来就讨厌自己总陷在坏情绪里,以前是没辙,现在,画画成了她的口子,沈照野的陪伴和周老师那次的公道,给了她一点点能喘气、能稍微做点自己的地方。
有时候在学校撞上陈思涵她们甩过来的眼刀子,或者听见那帮人故意拔高嗓门的阴阳怪气,叶知微也不一样了。她不再吓得脸煞白、浑身僵直,像下一秒就要碎掉。她顶多顿一下,然后就像没听见,该干嘛干嘛,或者低下头走开。那表情,不是麻木,是……一种带着点累的明白和远离。好像说:我知道你们还在那儿,可你们的话,刺不穿我了。就像人走路,不会因为路边有狗冲自己叫,就不走路了。
沈照野把这些变化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心里头那股高兴劲儿,扎实得很。他知道,他撒下的种子,在这片差点荒掉的地上,总算冒出芽了。叶知微心里头那个能定住她的“锚”,正一点点往下沉,越来越稳。
——
𝔹𝒬ℊe 9.co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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