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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坪上那场如同生命最后华彩般绚烂的告别,耗尽了阿满最后的气力。当沈照野将它从那片燃烧着金色夕照的草地上抱回“随光小铺”时,它已重新变回那团轻飘飘、冰冷、几乎完全透明的存在,蜷缩在旧毛巾里,连一丝微弱的喘息都几乎难以捕捉。生命的焰火,在极致的燃烧后,迅速走向寂灭。
随后的几天,小铺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周扬、叶知微、林星晚依旧常来,但大家的话都变少了,只是默默地帮忙照看小铺的生意,或者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不时地、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望向窗边那个软垫。阿满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深度的昏沉中,仿佛它的意识已经大部分抽离,只留下一具即将彻底消散的躯壳。
沈照野几乎寸步不离。他坐在猫窝边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有时看书,有时只是看着窗外流转的天光,或者长时间地、沉默地注视着阿满。他不再试图喂水或食物,只是偶尔用棉签蘸了温水,极其轻柔地湿润它干裂的鼻头和嘴唇。一种近乎预感的、沉重的平静笼罩着他,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就在眼前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
是一个格外宁静的黄昏。太阳西沉,角度变得很低,金色的、毫无遮挡的光线,像融化的蜂蜜,浓稠而温暖地泼洒进小铺,透过那扇熟悉的玻璃窗,精准地笼罩在窗边那个小小的、褪色的软垫上,将阿满虚弱的身形包裹在一片辉煌而悲怆的光晕里。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中缓慢飞舞,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小铺里只有沈照野一个人。周扬他们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默契地没有来打扰这最后的独处。世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遥远的城市背景音,以及自己胸腔里沉重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垫子上,阿满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沈照野立刻屏住了呼吸,心脏骤然缩紧。
阿满的眼皮颤抖着,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那双瞳孔已经浑浊得几乎看不到任何光彩,像蒙着厚厚灰尘的琉璃,但它似乎努力地调整着焦距,最后,极其缓慢地,对上了沈照野的视线。
一片深邃的、如同来自遥远彼岸的寂静中,一个意念,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火苗,却异常地清晰,如同最细微的银针,轻轻刺入了沈照野的意识。那意念断断续续,带着能量即将彻底耗尽的杂音,却带着阿满一贯的、哪怕濒死也改不了的调侃语调:
「喂……沈照野……」
沈照野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他猛地俯下身,凑到阿满面前,近得能感受到它鼻息间微弱的、冰凉的气流。他伸出手指,用指尖颤抖的、最轻的力道,拂过阿满冰凉塌陷的额顶,那里曾经是它最喜欢被抚摸的地方。
“嗯,我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阿满的意念停顿了很长很长时间,仿佛每一次“说话”都在消耗它最后的生命烛芯。然后,那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黑色的幽默感:
「看样子……我这辈子……最惦记的那家……小鱼干……是……吃不到头了……」
一句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沈照野所有强装的镇定。眼眶瞬间灼热刺痛,视线迅速被涌上的泪水模糊。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尝到了鲜明的铁锈味,才勉强没有哭出声。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剧烈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抓住了阿满身下柔软的垫子边缘。他试图用同样带着颤音的、故作轻松的语调回应,那声音破碎得几乎拼凑不成句子:
“……臭阿满……”他哽咽着,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阿满身边的软垫上,洇开深色的圆点,“你这债主……当得……可真够意思……账本上……还记着你欠我……那么多顿小鱼干……你说走就走?……太不够意思了吧……”他抬起手,用手背粗暴地擦去模糊视线的泪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有……你看你掉的毛……到处都是……难清理死了……”
猫窝里,阿满的喉咙深处发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像是气流艰难通过的嗬嗬声,像是在笑。它的意念更微弱了,仿佛随时会熄灭,却依旧顽强地带着它特有的、混合着嫌弃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的语调:
「是啊……毛……是难弄……留给你……当个念想吧……」意念像是卡顿了一下,需要重新积蓄力量,「记得……我柜子里……没吃完的……罐头……分给……以后……来店里的……小家伙们吧……」
它还在惦记着它的罐头,惦记着那些未曾谋面的、未来的小生命。这种近乎本能的、跨越自身消亡的关怀,像最后一股洪流,彻底冲垮了沈照野苦苦支撑的堤坝。他低下头,额头抵在猫窝边缘,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混合着滚烫的泪水。
“你……你帮我……”他泣不成声,话语被泪水浸泡得肿胀、模糊,“你帮我……解开了家里……那个死结……让我……能喘口气……能往前走……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阿满,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委屈、不解和面对失去的恐慌,“……又要给我套上……这么大一个……心结啊……!”
这个问题,像一块投入死寂深潭的巨石,带着他所有的痛苦和迷茫,沉沉落下。
阿满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格外漫长。窗外的夕阳又下沉了一分,光线变得更加倾斜,颜色也从金黄逐渐转向橘红,小铺里的光影拉长,显得更加静谧、深邃。就在沈照野以为不会再得到回应时,那微弱到极致的意念,再次艰难地连接上了。
这一次,意念里没有了丝毫的调侃或嫌弃,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穿透一切的平静和深邃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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