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暴风雪来势汹汹,三步之内说话全靠吼,一张嘴,便被狂风扬一嘴雪粉。
刘薇犹豫良久还是进了卫生院。
云汀兰惊愕的看着来人,揉揉耳朵,再次问道,“离婚?”
刘薇轻“嗯”一声,低垂着头,掩饰地拭去眼角泪水。
两人纠纠缠缠几十年,当初朱雪儿瘫痪,她都不离不弃的留在耿豹身边。
如今朱雪儿病逝了,两人反而……
云汀兰就问,“是有什么困难吗?”
“山娃子……山娃子谈了……一个对象……”刘薇再也忍不住,低喃的话语变成了抽泣。
她怪、怨过,也恨过耿豹,可几十年了,携手走过风雨彼此依偎着取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本能。
可……
“是那姑娘介意耿大哥的事?”云汀兰见过那个姑娘,年前山娃子还带着她在机关大楼前看电影,小姑娘脸上有一对小酒窝,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笑起来甜甜的。
“不是”刘薇摇头,脸上有嘲讽,也有理解,很矛盾的心情,“姑娘挺好,是她爸妈不同意,豹子头上的帽子你也知道……”
朱雪儿是死了,耿豹头上的叛国罪,郑盛也帮着他平反了,在改.造学院他也算是个人物,可也仅限改.造学院。
出了岛,在别人眼里,他耿豹仍是走·资·派,是劳改犯。山娃子也还是黑五类子女,是狗崽子。
入伍被拒,单位各种评优没他,论技能,论工作能力,他比同一批入职的人都强,可一句“成分不好”将他们刻意忽略的现实,血淋淋地搁在他们面前。
告诉她,是她的固执,让山娃子出身有了硬伤,处处低人一等。
“……但凡疼闺女的都不会同意,她父母送她去念大学后,山娃子仿佛失去了精气神,每日沉默寡言,我怎么样都可以,但不能毁了孩子……”
改·造·学院内,耿豹说着同样的话,“……是我对不起他,不是称职的父亲,还处处拖累他,老郑……兄弟我这辈子没求过人,这次……山娃子的事,拜托了。”
宋今寒没接耿豹的烟,而是递给他一杯茶,“这大学……也能上,你和嫂夫人已经离婚,我会在团里给山娃子重新建立一个档案,亲属关系只填嫂子,模糊掉他的出身。
出省太打眼,市里如何?农业学院和中医院校,我们夫妻都能说上话,政审……吴团长那里我打个招呼。
悄悄的走,谁也别说。别人问,你们就说山娃子被借调到其他单位去了,具体哪里?哪里需要去哪里,都是没准的事。”
懂!他懂!
耿豹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脊背却弯了下来,心底一直坚持的信仰,在这一瞬崩塌。
这不是一个辩黑白的世道,没看到,这天地间都是混沌朦胧一片。
人啊,总得活着!
狂风在天地间乱舞,四周坚挺的白桦树不得不在暴风雪中,妥协地弯下腰。
“爸,大学咋教课咋?”奕宁好奇的话,让夫妻俩一愣,云汀兰问她,“对大学好奇?”
她心里盘算着,等中医学院开学了,给孩子请一天假,她去教课时把孩子们带上,带他们去中医学院感受一下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