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摧枯拉朽的军团也并未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狂飙勐进,兵线的推动速度很快就放缓了下来,而且还越来越慢。
可是没办法,攻占的街道需要分兵占领,夺取的工厂需要派人入驻,否则刚刚被打散的暴徒很快就会死灰复燃席卷而来,从后方切断军团的兵线,给他们找一万个麻烦。
而且随着军队继续向城市内部推进,遇到的对手也开始逐步升级:越是靠近内城区,街道和社区的混乱程度就越低,刚刚还能毫无顾忌的士兵们就越是不敢开枪。
更重要的是,虽然对手依然是暴徒,但对面似乎已经不再像他们最开始遇到的那些一样毫无战力,居然开始懂得修建防御工事,组织士兵躲在屋子里,阁楼上,对着大咧咧沿街道行军的士兵们集火交叉射击。
经验丰富的老兵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遇见同行了。
真正擅长战斗的军队在进攻受挫的第一时间最先想到的,永远不是如何突破敌人防线,而是确保自己侧翼和后方万无一失,尤其不能有被敌人包抄的风险;于是常备军团们的先头部队立刻选择了停止进攻,同时开始向上司传递情报,询问下一步计划。
而街道里的民兵武装也非常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水平…在猎枪俱乐部军官们的带领下,隔着社区入口和常备军团对峙,摆出只要不从我这里过,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架势。
战火,在这一刻竟然有了终止的迹象。
……………………………………
“…现在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奥斯特利亚宫广场中央,匆忙赶回来的军团副司令法比安对着桌上的地图,用铅笔在上面画出一个个箭头,表示常备军团的进攻路线:
“目前说来,对面应该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所以推进速度时快时慢,而且也根本看不出目标到底是哪里——有的应该是在朝陆军部进军,有的似乎根本没打算进攻内城区,有的还被前面军队挤在后面……”
“当然,绝大部分的目标依然是这里,或者说枢密院;推翻枢密院,是他们这场兵变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借口和理由;换而言之理论上我们可以完全不对奥斯特利亚宫布防,除非他们真做好了万全准备应对生擒卡洛斯二世陛下之后要解决的问题,不过我个人估计应该是没有。”
说着,法比安还不忘略带蔑视的讥讽一句:“如果我是他们,就绝对干不出让三十万大军攻城这种蠢事——这是严重的浪费,多余的士兵只会拖延行动效率,攻陷克洛维这样的大城市;十万人也就绰绰有余了。”
“完全赞同,不过那不是我们现在要关心的麻烦。”安森摆摆手,把话拽回正题:“所以他们已经停止推进,开始和内城区外围几个街道展开对峙了?”
“并非所有街道都是如此,但基本可以这么理解。”
法比安微微颔首,敲了敲桌上的地图:“八个军团根本没有任何协同合作,彼此之间也不存在任何配合,否则几个街道恐怕早就被前后包围,不战而降了——多则几百人,少的连半个步兵营都凑不出来,继续战斗根本毫无意义。”
“不过也幸亏是这样,常备军团已经基本停止了推进;毕竟在外城区和进入内城区完全是两回事;街道周围也看不到什么袭击者,也就没有了让士兵们开枪的借口;他们也担心一旦真的陷入混战,军队有可能彻底失控,局势可就要彻底脱离他们的掌握了。”
“那么……”安森突然压低嗓音,目光死死的盯着法比安:
“会失控吗?”
没有立刻回答的军团副司令,嘴角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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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的警告,再不撤开的话,我们可就要开枪了!”
外城区某个偏僻街道中央,一位举着克洛维王旗的陆军上尉恼火的大声呼喊道;周围呛人的硝烟让他两个眼睛火辣辣的疼,几乎快要到睁不开的程度。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闭上或者用任何东西遮挡——就在他面前简陋的工事后方,至少有不下三位数的步枪探出了枪口。
而在他身后,保持着整齐线列的同伴们也举起了枪口;就在短短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双方都已经瞄准了彼此;稍有闪失,就会是枪林弹雨。
尽管如此,军官仍然在声嘶力竭的叫嚷:“你们听好了,我们不是来和你们交战的;恰恰相反,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
“枢密院的卑鄙小人,他们蒙蔽了陛下,将武器滥发给一般的民众,让克洛维城凭空多出了成千上万的暴徒;这些人正在危害王国,逼迫王室;他们是克洛维的蛀虫,是让陛下无法亲政的歹徒!”
“而我们,奥斯特利亚王室忠诚的陆军士兵们!我们正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为陛下剿灭这些该死的蛀虫;届时陛下将亲自掌管他的王国,让忠臣的臣民每一个人,都能享有他们应得的……”
听着那早就能把耳朵磨出茧的废话,躲在民兵人群中的克劳恩中校深吸口气,用颇有些无奈的口气小声自言自语:
“但愿…那位王室密探出身的混蛋能够遵守他的诺言吧!”
话音落下,枪口早已对准目标的他,果断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