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国领土开展恐怖政治,用血腥手段镇压起义者。你犯下了多少罪孽,却想为教会即将犯下的又一桩恶行开脱?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全能之主的走狗,以祂至高无上的名号做着为人不齿的龌龊勾当,把我们的…”
“是以我的名义!”奥菲莉亚咆哮道:“他们信仰的是我,而不是那屹立在傲慢之巅的冰冷雕像。你问我是什么东西,那我就告诉你——我是蝴蝶,是蝙蝠,是死于天空的飞鸟;是空气,是海水,是遮蔽月光的薄云;是微光,是夜色,是悄无声息的混沌;是罪孽,是死亡,是被人忘记的恐惧。我是人类唯一获得救赎的机会,哪怕将人民遗弃在暴政的阴影下,我也会拯救他们,这就是我肩负的高洁事业,也是唯一的正义之道。”
此乃命运。
虽然劳伦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奥菲莉亚的愿景,但他知道,有些债只能靠鲜血清算。杀死他家人的凶手必须以血还血,这件事没得商量。如有必要,那些在兰斯土地上行背叛盟约之事的敌人他也要有一个杀一个。同袍的血和无辜者的哭喊就像尖刀一样插在劳伦斯的胸口,刺穿了心脏,驱使着他继续前进。自始至终,他的人生都只有两条路——一条血雨腥风,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时间,终点始终清晰可见却又遥不可及。但那里是解脱,没有痛苦和悲伤,只有静谧而甜美的死亡;另一条则是刀山火海,只有永不停歇的痛苦折磨。在他已然饱经磨难的精神和肉体之上,唯有更深沉的苦难。这条路没有终点,甚至没有供人休憩的地方,只有无尽的轮回,仿佛源自炼狱的莫比乌斯环。
奥菲莉亚的身体靠了过来,此刻他才突然发现奥菲莉亚眼中的坚定比他想象得还要黑暗。她的身体十分寒冷,那寒冷直透骨髓,这让劳伦斯想起了他被塞连人扔进囚车等死的时刻。他在现实与梦境中颤抖,呼吸着将死之人嘴边的浑浊空气,在度日如年的感觉中丧失了时间概念。当奥菲莉亚的手伸向他时,他拼尽全力忍着不让身体发抖。发抖只会让他更冷,顺便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弱者。如果说劳伦斯来到这个世界后学到了什么东西,那便是命运之神绝不青睐软弱之人。
于是他拔腿狂奔,试图逃出奥菲莉亚的掌心。但他不管怎么跑,奥菲莉亚的低语总是阴魂不散。渐渐地,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单是走路就足以让他筋疲力尽——他本不该这般疲惫。又不久,饥饿也找上了门,他时而清醒,时而困倦。正是从那时起,他开始遵从本能的指引寻找某种东西以保持理智。虽然劳伦斯尚且不知道那东西具体是什么,但对他来说这并不重要。它应坚不可摧,该来自那遍布荣光的神话时代;比起某种失落的武器,它更像是意义崇高的旧日遗物。只是现在,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劳伦斯总觉得自己肯定能找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