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辈说,牧羊人是草原的孩子。
笛声,是我们归家的证明。
只要羊群还在前行,我们生命的脉络也在土地上延续。
我信这个,真的。
不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我只要身处草原之中,便于有种浮于云端的超然。
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云游道长口中说的登仙。
“道长?”
官晴听了这个很是好奇,
“…你说的那位也是术士吗?”
“不,他知道的东西很少。”
他说万事万物都是道法,
不必拘泥于某一种状态,乃至某一种术法。
归根结底就两个字,舒服。
“我舒服活着,你舒服看着,他们舒服走着…大家舒舒服服的,这世界就好了。”
他捋捋胡须,眼眸清澈得像少年人,
“这世道大多数问题,都在于有人舒服,就会让其他人不舒服。”
我那时候不大,觉得他说话好玩,
“那该怎么让大家都舒服呢?”
道长咳嗽一声,
“常使民无知无欲。”
我听不懂,就说他是骗子。
火炉炙烤着羊肉,奶茶在翻鼓出一片气泡。
他又说真真假假哪有人能分得那么清。
“我想分清。”
“靠什么,靠你手里的笛子?”
那时候我吹笛的水平十里八乡公认第一,
我更自得在于,我可以用不同节奏的笛声控制羊群。
它们听得懂的,我知道。
当然,我也不至于就此对这些羊群生起什么别样的怜悯心。
毕竟有一天它们还是要被端上餐桌,
那时候多余的慈悲就会成为阻止我好好吃饭的枷锁。
“你比你们全族看得都明白。”
道长第二次来是五年后了,
他面容依旧老态,却没有进一步衰残。
我猜世界或许真有某个准线,跌到谷底,便会给予补偿。
他定定听完我一曲终了,最后说你变了。
我不明白,
“我哪变了?”
“小时候你吹笛子很澄澈,就只是单纯为了取悦自己。”
“现在不是吗?”
“你在炫耀,甚至若有若无轻视那些草原上的生命。”
我笑了,
“澄澈也是我,残忍也是我。我不需要活在任何人眼里。”
他忽然哈哈大笑,刚入嘴的羊腿肉掉了出来。
我骂他浪费粮食。
他却回答不浪费生命就行。
“跟你这小丫头讲话,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