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点了点头,又看了裴绪一眼,见裴绪却又不肯作声,只得道:“自是要呈报的。胜便是胜,败便是败,我陈封一生征战,难道还怕败么?又有什么要三思的?何况我深受圣上隆恩,又怎敢欺君?”
程备也瞥了裴绪一眼,道:“都司,正为都司深受圣恩,才不能自承败绩。”
“哦?此话怎讲?”
程备道:“都司乃是圣上一手拔擢,又是圣上钦点出任伐蜀主将,我闻当日朝廷议取西蜀之时,朝中重臣皆以为唯有卢太尉可当此重任。圣上却力排众议,钦点都司。若是都司自承败绩,将置圣上于何地?何况这一战便如适才裴中书所言,都司自以为败阵,在旁人看来,却不过小挫而已,都司大可不必为此战请罪。都司若自承大败,那时朝野非议,非但都司帅位难保,伐蜀大业受阻,便是圣上,也要落得个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之名。”
陈封道:“嗯,无患所说颇有些正理,我却未曾想到这层。唉,如此看来,朝政之事,一味诚直也是不成的。若依无患之见,我该如何呈报才好?”
程备使了个眼色道:“这事我一时还未细思,请都司容我再思量思量。”
陈封会意,道:“无患久在边疆,不知朝政,也不足为奇。桑鼎却是身在中枢的,桑鼎以为,无患之意如何?”
裴绪笑道:“都司要拖我下水?”随即正色道:“我等做臣子的,欺君乃是大罪,但若为不伤君父令誉,我等臣子纵背负些罪名又有何妨?正如无患所说,若都司自承大败,圣上便要落下恶名,如此岂是我等臣子所乐见乎?”顿了一顿,裴绪又道:“更何况,朝野若是得知都司落败,必起换将之论,临阵换将于军于国皆无益处,非是我大郑子民所愿闻也。为郑国计,为圣上计,为都司计,也该遮掩些才好。”
陈封拱手道:“桑鼎之论确是老成谋国,陈封受教了。若依桑鼎之见,我该如何向朝廷呈报才是?”
裴绪笑道:“都司不是不知,我不通兵事,如何呈报战事,还该听无患之见才是。都司放宽心就是,裴绪自是知道该如何具疏上奏的。只是我这奏疏,却非呈报政事堂,而是要上达天听的。”
陈封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却不便谢裴绪,只道:“桑鼎乃是谋全局之才,我若能取下成都,桑鼎当居首功。”
裴绪一笑道:“功不功的,何足道哉。我之愿唯有助都司成就灭蜀之功耳。”
陈封笑道:“我若兵败,岂非负了贤弟一番深情厚谊。”二人相视一笑。
程备抬起头来道:“都司,思来想去,也只得这一个法子,却不知可否?”
陈封道:“说来一同参详就是。”
程备道:“都司为速决蜀军夏侯蹇,乃定下强攻朝天镇之策。大战之际,我军取胜在望,却不想受命拦截蜀援军之于介虎贲军天雄卫临战怯敌,未能守住隘口,致蜀国援军赶到朝天,我大军仓促之间未能攻下朝天镇。两军对战不分胜负,都司及时撤军,退归营寨。因见蜀国朝天、漫天、绵谷三镇相连,不易攻破,便定下屯田待机之策,这才要退守青乌。只因虑及恐被蜀军窥破动向,便弃下营寨辎重,轻军退回青乌。不知这般呈报,都司以为如何?”
陈封沉吟良久,又问裴绪道:“桑鼎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