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音色低柔,态度诚恳,姿态看起来也极其优雅,与白日时披头散发的疯癫校尉判若两人。
怎么瞧都是人畜无害的。
却当这一声温和的兄长落进南宫述耳朵的霎时,他不由吃了一惊,慵懒随性的两汪多情的桃花眸登时睁圆一圈。
印象里,这个小了他三岁多的表弟自小到大还从未唤过他一声兄长。
莫说兄长,就连奕王这个称呼他都不屑于说出口。
日常能听出他是在说自己的,便是“沈十三”一名。
南宫述与沈辞仅有的交集来源于几年前他在泮宫读书的那段日子。
那时,沈辞凡若在人前碰上南宫述,必定会红眼相待,并恶言嘲辱。
唯一得见他好脸的时候,只能是两人一同出现在翎太妃面前之时。
沈辞视南宫述如杀父仇敌,对翎太妃却是格外的孝顺,孝顺到思亲所思;忧亲所忧;行亲欲行……奉姑母如生母。
正因此般,南宫述从不去计较沈辞对自己的侮辱谩骂,也因此般,他也从不怀疑他对自己的敌意。
然而今夜……
他为何会突然对一个恨了十几二十年的仇人礼敬有加?
他是否是在盘算某种阴谋?
他莫非是想通过亲情这一关系拉近彼此距离,待时机成熟,以方便他操控他感情之事?
将手中信笺压在白瓷酒杯底,南宫述缓缓起身,走近沈辞对他里里外外仔细再打量。
明灿的灯烛光映照在他低垂的眉宇间,让他流畅如削的五官样貌看起来多了两分乖顺,深躬的腰肢也给人以一种服从的柔软。
南宫述抬起手靠近他肩,犹豫着该不该拍拍他肩表示友好?
他想着既为兄长,又是沈辞先低下姿态的,那按常理需得给对方一些肢体接触方才显示出接受了他的情义。
思来想去,南宫述还是无法判定沈辞的意图。
故而他也不好随意亲近,最后只是抬掌示意他坐。
两人对坐相视,空气仿若凝固,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
南宫述眉头微皱,眼神中凝着对沈辞的疑虑,仿佛在审视一个深不可测的谜团,迟迟不愿轻易表态。
沈辞则不以为意,提起酒壶给南宫述倒了酒,他复又给自己满上,“至亲十九年,我们兄弟还从未对饮一杯过,好在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从前那样的日子了!”
举了杯,沈辞微微一笑:“兄长,请。”
南宫述看着面前的酒,又看看突然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表弟,心中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