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彦的面色似苦若悲,在刹那间,从前世到今生,他在脑中将可能相识之人都过了一遍。
她是谁?
面对宁儿紧张又期待的眼神,沈崇彦只得无力地承诺:“我会帮你找出她的身份。”
宁儿脸上的光亮霎时熄灭了,她谈不上失望,只是怅然道:“如此,宁儿便先谢过侯爷。”
她心中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侯爷,刘葵可能见过她母亲的事,可刘葵是罗夫人的乳母,侯爷如今正病着,她贸然开口,是不是以疏间亲?又连累他不好休养?
沈崇彦眼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暗下去,心中不忍,不知如何涌上一股冲动,他突然问道:
“宁儿,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儿?”
这话一问出口,不光侯爷紧张地屏住呼吸,就连一旁的燕翎亦听得肉跳心惊。
宁儿霍然站起身,震惊地看向侯爷,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她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猛然缩回手,一时忘了该如何回答。
她的心突然怦怦跳起来,侯爷的提议,散发着蜜糖一样的香气,宁儿忽然抬起手,隔着外衫握住了那枚被她贴身佩戴的白玉麒麟佩。
从楚寰将这玉佩重新给她的那日起,她便日日系在腰间,温润的触感与繁复的线条,稍微唤醒了她发热的头脑,叫宁儿渐渐冷静下来。
侯爷很好,很好很好。但正因如此,他才不可能成为她那抛妻弃子、消失了一十三年的生父。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尖锐,颤声问道:“侯爷,您难道忘了?我的外祖母,是朱老夫人远嫁江都的庶妹……定国公府,众目睽睽之下,临平大长公主当面,老太太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如今难道要承认,咱们侯府之前,是在欺君吗?”
宁儿的话,如同劈头一个耳光,将沈崇彦从幻想中抽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自以为是,或许可能让他作茧自缚。
他从胸腔中吐出一口长气,先前令人晕眩的冲动渐渐消退,那些理智中的隐患与忧虑又七手八脚涌上来,捆缚住他的心灵:
道南遇刺,他正处在风口浪尖,何苦要在这时候把宁儿牵连进来?不暴露重生的秘密,他连宁儿的娘亲是谁都说不出,又怎么让女儿的身世取信于人?
还有那个他一直担忧着的幕后黑手。以及觐见圣上时,皇帝古怪的态度……
沈崇彦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太过懦弱,或许一开始遇到宁儿的那一日,他就应该告诉她,自己是她的父亲。
他忽然觉得精疲力尽:“燕翎,你先送姑娘出去。”
燕翎不赞同地看了侯爷一眼,欲言又止,但看着沈崇彦苍白的面色,他到底没说出口,只沉默着跟在宁儿身后。
宁儿不知从何而来一阵愤懑之情,她连招呼都没打,也不搭理燕翎,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她步履飞快,一路谁也不管,一口气走出了侯爷的院子,等到冷静下来时,才发现她竟然已快到靠近水池的位置。
她有些赌气般坐在了池边的青石之上,此时太阳已几近落山,晚霞绚烂,倒映在清池之上,却遮掩不住夕照的苍凉。
岩岸上冷冰冰的,叫宁儿发烫的头脑一点点清醒过来,她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