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脚下放着一个灰扑扑的大行李包,行李包上用尼龙绳捆着瓷盆,肩上扛着一床铺盖。
“斯年?”
徐佩兰试探的喊了一句。
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佝偻身子,皮肤干涸的女子是陈斯年。
只是那七八分相似的五官,又让她不得不信。
“嫂子!”
陈斯年卸下铺盖,两眼四行泪。
徐佩兰亦是珠泪滚滚,向前一步狠狠抱住陈斯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斯年窝在徐佩兰肩膀上,哭声凄厉。
她十分瘦弱,一副随时都能被风吹倒的模样。
哽咽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委屈,配上那双如同枯树皮一般的细长双手,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待见到陈安时,陈斯年如同枯井遇到了活水,无神的双眼迸发出闪耀的光彩。
她搂着陈安眼泪簌簌而下,徐佩兰用热水打湿了毛巾给她擦脸,问道:“我给你写的信收到了吗?”
陈斯年止住哭声,擤了把鼻涕点点头。
徐佩兰又问:“那家人收了钱就放你回来了?”
陈斯年哑着嗓子道,“嫂子,我一直没给你说……三年前我男人修屋子的时候摔了下来,没摔巧,当时就去了。”
徐佩兰一听这话,眼中止不住的心疼。
怪不得陈斯年老成这个样子。
原本她想着,陈斯年结了婚有了依靠,就不用下死把干农活出苦力,没想到姓徐的农户不是个长命的。
陈斯年一个人拉扯俩孩子,想想便可知其中辛苦。
徐佩兰抚摸着陈斯年的手,问道:“你回来了,那孩子呢?”
陈斯年一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刚有所缓解的情绪又哐当一下掉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晶莹剔透。
她讷讷道:“孩子带不走……留在当地让孩子大伯帮着抚养,我给他们留了二百块钱,承诺以后每个月都会寄钱回去。”
“唉。”徐佩兰被无名的愁绪压得喘不过气来,深深叹了口气。
陈斯年苦笑,“念京和回京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也舍不得他们,但是我没办法,”
“当年一趟火车拉着我和五十多个知青去了北安农场,到了那真是两眼一抹黑,我们天天琢磨着怎么能够回去,做梦都想回家,”
“后来有二十多个人通过征兵、招生、招工、顶班和病退走了,只剩我们三十几个人苦苦熬着。”
“嫂子,”
说到最后,陈斯年泣不成声的唤了声徐佩兰,捶着胸口努力平复情绪,“政策下来后,大家都要回去,我不想一个人留在那,我实在是害怕,我真的撑不住,”
“我对不起孩子,”
一说到孩子,陈斯年的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如涌,声嘶力竭,“可是我没办法!要是留在那我一辈子就完了,孩子一辈子也完了!”
陈斯年情绪崩溃,徐佩兰也跟着哭,一边掉泪一边安抚陈斯年,“孩子的事咱们慢慢想办法,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再说了,现在的环境跟从前不一样了,一会一个样,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你现在先稳住脚跟,等政策松动了,咱们就想法把孩子接过来。”
“哎,哎,哎,”陈斯年连连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