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英偷眼看了看褚湉,心中暗觉她尚且不算太笨,便又听太后道:
“你可知我的话是懿旨,懿旨怎可随意更改,我知道你有这孝心,可这孝心也分大小高下,你只留在御前,便是对我最大的孝心了。”
她话至此处,再无赘言,只出了腰子门,徒留褚湉思绪万千。
长街上,李连英扶着肩舆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奴才多句嘴,倾澜姑娘既想回来伺候,您为何不全了她这份孝心?况且,大婚后,她一个女官承侍御前,皇后那边……”
见他欲言又止,太后拢了拢手上鎏金缠枝牡丹手炉,笑说:“你如今怕是老了,怎么也问出这等糊涂话来?”
李连英躬了躬身,脚下不停,嘴里诚惶诚恐道:“奴才实在粗笨愚钝,还请老祖宗您指点。”
太后顿了顿,迎着夜色,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缓缓道:
“不管皇帝真收心还是假逢迎,到底是撂在了一边儿,说是视而不见,却仍存着几分顾念,如此一来,那丫头想也没了旁的心思,留她在,一来堪任时可助皇后些力,二来哪个嫔妃风头胜起来,有她在,也可压一压,这不是挺好吗?”
李连英小心翼翼道:“老祖宗就不担心她将来反客为主?”
太后听罢笑道:“你不懂我的计较,不问也罢。”
李连英憨笑称嗻,便不过多探问,话多了难免遭人猜忌,只点到为止。
不过他也清楚,太后是想留着倾澜在必要时可牵制皇帝,万一她成事,皇后又不中用,也可取代皇后在皇帝身边的作用。
太后心思缜密,每一步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留有无限后路,却从不给别人留下退路。
皇帝把折子放去一边,却忍不住向窗外望去。
明黄色烟罗窗屉外,夜色渐浓,仔细分辨下可见一窈窕身影行动困难缓慢,每走一步都踉跄着。
他看在眼里痛在心头,不多时,褚湉一瘸一拐的进前来,才自跪下请罪,却膝盖疼痛不得掌控,扑通一下重重跌跪下来。
皇帝身形一动,才欲起身伸手间,那忧虑又升腾开来,他只得按下了所有起心动念。
褚湉这一下可谓不轻,疼的她差点咬碎牙齿,连忙缓了下,方道:“老祖宗已赦免了奴才,奴才便过来向皇上请罪。”
皇帝既心痛又无奈,只得硬不去瞧她,做出不耐样子,挥手道:“罢了,你起来吧,你本有旧疾,行动不便,做什么都迟钝,朕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