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抚青走了,登闻鼓院吏员又端来茶水和干果,搬了凳子,将他们引进凉棚歇息。
又被这般好吃好喝待着,香药行人皆对帝王感恩戴德。
“没想到真叫杨掌柜说对了,跪一跪就能掉钱出来,今儿跪得值了。”徐适拿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对刘万里道。
那日宴请,在众人都许下休戚与共的酒语后,杨烟对他们道,她想借行当之力一回,一能为行当扬名,二能为诸位谋利。
刘万里率先答应,众人借着酒意只能跟着答应。
早上杨烟一走,甘姐儿便叫谭七送信给杨三儿和刘万里。
杨三儿自然赴汤蹈火都行,刘万里却考虑得更多。
信上写着:“吾知行老顾虑,且看在下行事。若判死的局能被在下扳回,那行老当信在下能为行当谋利。只须集体去敲登闻鼓,有太学生伏阙上书在先,绝无性命之忧,在下自会撇清干系。届时事便化小,圣上为保皇室颜面,锦上必有添花重赏。”
活了快五十年,他算看明白了。
这女子每一步都在铺路筹谋,从不空谈“感情”,只与人分析利弊,叫人考验她,也愿意舍弃自己的利益让渡别人,在博弈中永远寻求合作,让大家都获利。
做生意到底得先下本儿,他也得信她一回。
他先纠集行内人联名写了请愿书,聚在登闻鼓院附近等消息。
沈铮送过香又传消息回来后,他便带人去击鼓。
他想,命都能在帝王面前争回来,那这人就不简单。
一直缩手缩脚的做商人,他从未想过以卵击石去救什么人。可在快要知天命的年纪,竟横生了一股少年豪气。
这一辈子,总得干点不一样的事情。
刘万里沉浸在某种激扬的思绪里,被问话吓了一跳,连忙捧起碗喝茶。
“待她出来,推举她也做个行首吧。”陆远行提议,“既能通天,定能给行当谋路子。”
世事就是这般,只比别人好一点儿时,周遭尽是打压算计。
只有走到了更高处,能给他人带来利益,换来的才是倚仗。
人人都在拨自己的算盘,而他们打算倚仗之人其实还在御书房空地上可怜地跪着。
她现在只有自己了。
——
眼见两个时辰又快过去,日头开始西斜。
昭安帝命人给杨烟送了碗水,手镣太重,她躬身将头埋进碗里,捧着大口喝,像一只渴极了的小狗。
他竟起了些怜悯,这样惹人怜爱的女子,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