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之言,她要说,我又何惧一听。”
费氏跪在船舱一角,她脸色苍白,已经完全看不出那掐尖要强的性情,食案上的两个蒸饼一口未动,端端正正放在碗里,费氏俨然已经失去了食欲,听见门响,根本不敢注视来人,立时就匍匐叩首,脖子像折断了一样,低下去就抬不起来似的。
“女公子,罪妇的葵水已经晚来了数日,之前也请了疾医号脉,但还未得准确的脉息。”
费氏大声哽咽着:“赵二其实身患隐疾,不能……罪妇知道这些秽语有污女公子的耳朵,可罪妇着实不敢在陛下面前用这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罪妇认识杜郎后,听他说了许多他的难处,当年他贫寒时,结识杜娘,两人也算是一见倾心,杜娘不嫌他家境贫寒,他也并不嫌杜娘是在孤独园长大,一度他们夫妻也十分恩爱。
可后来,杜娘患疾不说,还影响了子女,杜郎遍寻疾医,却一直未能治愈杜娘的疾症,杜娘因为左目生疮,容貌大损,杜郎也真的无法直视她的病眼,夫妻情感就渐渐淡薄了,认识罪妇后,杜郎听从罪妇的劝告,再未对杜娘动过手,可也无法跟她回到恩爱如初的情状了。
罪妇只想和杜郎远走高飞,可罪妇也知道跟人通奸是大罪,要是败露,将被杖毙,杜郎一心要往义州,他并不愿在穷乡僻野隐姓埋名,他是为了让罪妇过上好日子,不得已,才想出那样的……计策。
罪妇自知杀人偿命的道理,可罪妇才是主谋,是罪妇怂恿杜郎杀妻,由罪妇顶替杜娘的身份,与杜郎远走高飞、长相厮守。罪妇求求女公子开恩,要是罪妇真有幸得孕,容罪妇诞下腹中的胎儿,只要杜郎不被判处斩决,他还有机会照顾孩子,只要杜郎还能活着,他定有办法将孩子托付给他人,至少能让孩子得个安身之所。”
瀛姝没有给她任何保证。
玄瑛重重关上船舱的门,铁面无私上了锁,她不是多话的人,但现在实难忍心中的怒恨:“女公子可别信这妇人的话,婢子听白瑛说了,这妇人牙尖嘴利飞扬跋扈,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她是有罪。”瀛姝说:“可真正狠毒无情的人不是她。”
“不是她难道还是死者?”
“当然不是。”瀛姝长叹:“这件命案最无辜的人就是杜娘,我想杜娘其实也并不像表面一般柔弱,她的心性甚至还极其坚韧,但她万万没有料到,就是因为她坚韧的性情,最终却酿成让她丧命的结果。”
关于这件命案瀛姝其实已经了解大半细节,当她决定往淮南郡的时候,她已经判断出谁是真正的死者,也猜到了杜昌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发妻的原因。
建康城中平静如初。
关于南泽里的这件命案原本就未在京城掀起什么惊涛骇浪,也并无许多人真去关注案件是否告破,费氏与杜娘两个妇人,其实处境相似,费氏虽并非在孤独院长大,但也已父母双亡,她的小妹远嫁后,在建康城中除了丈夫赵二就再无别的亲人,赵二早已接受了发妻“死去”的结果,似乎报了官,等着官府发还尸体下了葬,这件事情于他而言就算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