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乍暖还寒时节,长安又下一场细雪。
沈祉破了这案子,又被派遣去汝南王的封地料理残余事物,这一次没带上崔令鸢,等回来时,便升任了刑部尚书。
三品大员,不折不扣的紫袍高官。
彼时他也不过而立之年。
圣人拟旨的时候,沈晏恰好在宫中,听得圣人嘀咕着该给对方妻子一个诰命——“妻随父荣,否则该不好看了。”
沈晏想起那直面生死时的云淡风轻脸,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那敏锐洞察力,那温和下包藏尖锐的审讯,还有坚持要一匹马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他对崔三娘子了解算不上深,只见过寥寥数面而已,可他忽然有些为其鸣不平。
于是他听见自己开口:“在朔方时,沈五夫人出力颇多,也不光是靠夫恩荫。”
圣人挑眉,“这样么?”
沈晏肃然。
那道圣旨封她为淑人,圣旨中有两句单独夸其慧智心性之语,大大增加了这份诰命的重量。
这个结果,沈晏无所谓对方满不满意,总归他没有违心,也没有逾越。
崔令鸢对圣旨上提到她很意外,起初她以为是沈祉——可沈祉那时尚未回京。
她不再细究,因为细究之后她不一定会高兴,可有人一定会不高兴,所以她便只将这夸奖当做是圣恩。
可沈祉还是有了情绪。
沈祉将这情绪藏得很好,但朝夕相处几年的默契不是虚的,她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能分辨是一回事,她愿不愿意接受这些负面情绪又是一回事,譬如眼下,她便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她也当做看不出来。
至于为什么呢?总不可能是见不得她好。
只要不是这个,那就没关系。
那她就还能与他做一对儿恩爱夫妻。
沈祉自然愿意见她好,他只是太敏锐——
沈三郎不厌恶三娘,还帮她开口讨了功劳,为何?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酝酿滋长。
他得了圣旨,几乎是赶着回了京。
一路都在想一件事,若三娘问起他:“这圣旨怎么回事?可是你在圣人面前替我讨的功劳?”
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因为他这才惭愧的发现,这些年他从来没想过在圣人面前提起——他的妻子,襄助良多。
这种莫名的情绪里愧疚占了大头,另一小半也因此随风散了。
可当他回了府,对方什么也没问,笑盈盈地与他说起近日来练武成效。
他便知道,三娘聪慧,什么也瞒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