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友从齐桓公大帐退下,心中忧虑不已。齐侯虽然未出责备之言,但心中的不悦早已显现在脸上。季友知道齐桓公对管仲言听计从,极为信赖,便于当晚去拜见管仲。管仲知道季友向来以公室为重,品行端正,不免惺惺相惜,极为热情客气。但当季友提出请管仲在桓公面前代为缓颊之意时,管仲却沉吟不语。季友再三解释,管仲却摇头问道:“贵国究竟为何不愿出兵?”
季友张口,欲言又止,虚言应对,自觉脸红,告之真相,又不该自扬家丑。他正在踌躇,管仲望着季友一字一句地道:“定是畏惧路途险远,不敢出兵。”他目光犀利得像是能够透视五脏六腑,季友不敢与他对视,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寡君确实有恙。”
“公子所言差矣!”管仲仍旧不紧不慢地道,“两君鲁济相会不过十数日,君上或许有恙,但绝不到国不举兵的地步。即便君上不宜出征,还可以让他人率兵。”
季友一时语塞。
管仲语重心长地道:“同姓之国有难而不救,不仁;盟主有令而不从,不义;答应出兵而不果,不信。请公子试想,不仁不义不信能长久立于世间乎?”他声音不大,却语气凝重,字字如钉、句句如锤,重重地敲打在季友的心坎上。
季友起身对着管仲长揖至地,真诚地谢过道:“寡君确实有过,望大国海涵!”
“事已至此,罢,罢,罢!”管仲猜想季友并非反对出兵之人,多说无益,便岔开话题,问道:“听说历下以南普降大雪,宜于来年春耕,真是瑞雪兆丰年!只是苦了公子,一路上泥泞湿滑,寒风刺骨,真是辛苦了!”他瞬间又变得满面春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话语里充满了关切。
尽管管仲和颜悦色,但季友仍然内心羞惭,闲话了一会,季友便起身告辞。管仲见他面有惭色,也不再挽留,亲自送出帐外。望着季友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管仲在心中暗想,这倒是一个忠厚勤恳之人,只是那鲁侯太过于懦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