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泪眼朦胧,哽咽着唤了一声:“大师哥……”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言语。周、韩、狄三人见大师兄挺身而出,愿以身代罪,皆是心头一震,齐声喊道:“不可!若真要有人偿命,那便由我等来承担!”
五人情难自抑,抱作一团,掩面抽泣。虚子显须眉一皱,喝道:“老夫有说要杀了你等吗?”稍稍微顿,走近几步,看着许良道:“当日阿云被你以刀斩去左臂,如今你便自断右臂,算作赔罪吧!”他之所以要许良自断右臂,皆因阿云右手残疾,惯以左手出招。断其持刀之手,便如断其武学之路,从此之后,便再不能提刀提剑,形同废人。
许良听罢,怔怔不语,心中暗想,若此生再不能提刀,实是生不如死。他宁愿一掌自绝,也不愿苟活于世。但见围在身侧的四位师兄弟,若自己一心求死,他四人定不会袖手旁观,非得再与虚子显拼命不成。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阵感叹。忽然间,他提聚全身之力,双掌一推,将周腾、狄西华二人震开许丈之远。左手一探,已将地上钢刀握在掌中。眼一闭,心一横,便挥刀砍向自己右臂。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许良右臂已给钢刀斩断,鲜血奔涌而出,浸透衣衫,只欲昏死过去。冷怀仁几人见状,连忙为他包扎止血,乱作一团。
虚子显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回到客栈。只见店内一片狼藉,桌椅歪斜,木屑瓦瓷散落一地,若在此过夜,那店家定会惊恐万分。他遂取出一枚银锭,轻轻放在柜台上,转身步出客栈,来到院外的马厩,牵出棕马,与梅剑之牵马并肩,向南而行。
夜色浓重,月光如洗。两人行不多时,便见一条小河沿着河滩石块蜿蜒流淌,河岸两侧铺着青石板路。稀疏的十几户低矮房舍,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两旁,极是幽静。
梅剑之见虚子显一路沉默,面露哀戚,显然是又想起了那位阿云姑娘。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心中不由想道:“阿云姑娘死状惨烈,皆因那'噬心散'。虚前辈自责愧疚数年之久,今日重遇下毒斩臂之人,定是痛恨难当,只因不忍牵连无辜,终究放过了那聚马帮的一干人等。若换做自己,却未必有这等胸襟气魄。”想到这里,不禁轻轻一叹,转头望向远方,只见聚马帮众人已无影无踪,唯有夜色中房舍的檐角和斑驳的树影,静静地伫立。
正欲转身,忽见身后两三丈处,一道人影被月光拉得细长,投映在青石板上。梅剑之心中一惊,急忙止步,暗自思忖:夜深人静,这偏僻的街道上怎会有人影出没?
虚子内力非凡,即便数丈之外的风吹草动,亦能立时察觉。只是方才他心系阿云,未曾留意,此刻见梅剑之突然驻足,方才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向后望去。
但见一道黑影,自河对岸的青石板小径上缓缓行来。三人隔河相望,只见那打更人发如霜雪,背似弓弯。一手提着铜锣,一手握着竹梆,虽步履蹒跚,却也并非极慢。及至梅、虚二人面前,忽地手中竹梆敲上铜锣,连击三下,发出“笃笃笃”之声,口中高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遂又朝前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