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本就是木讷寡言的性子,怎的越害怕越紧张的时候反倒碎话密集了呢?看起来,倒像是……欲盖弥彰一般。
这般想着,沈洛歆突然冲着对方笑了笑,招手说道,“抬起头来……不必紧张。你如今既在我身边做事,我虽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但替你说几句话、护你一护,总是可以的。”
对面,白雪揪着衣角的手稍稍松了些,头却是愈发地低了,“谢、谢姑娘……奴婢定会尽心竭力地照顾姑娘,之前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再发生了,奴婢保证!”说完,咽了咽口水。
沈洛歆不甚在意,摆摆手,笑问,“上官楚……就那么可怕吗?”
对方倏地抬头看来,又很快低了头去,摇头道不是,“上官公子也是关心姑娘……奴婢、奴婢的确也是失职了,那日、那日宁国公夫人来咱们府上,老夫人院子里缺人手,奴婢想着左右无事,便过去老夫人院里帮了帮忙,怠慢了姑娘这边,是奴婢的错。”
平日里见了自己低头就走的小丫鬟,还能这么主动地去老夫人院子里帮忙搭把手?
几句对话下来,沈洛歆心中已然有了定论,她靠着椅背懒懒地笑,“无妨,我自己就是大夫,不过是些头疼脑热的毛病,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老夫人那边缺人,怠慢了国公夫人便失礼了。你做得很对,往后不必如此惴惴不安着……我这人素来没什么规矩,你在我这里也不必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
小丫鬟低头颔首,讷讷应是,攥着衣角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
沈洛歆自始至终看着,见此才倏地转了话题,“不过……我这人,最烦那些个两面三刀的人,领着这家的月例银子,心却搁在了别处,胳膊肘也朝着别处,莫说心思不在这里,指不定还要朝着这里捅几把刀子……白雪,你懂的吧?若是遇着这样的人,本姑娘倒也不介意让她看看什么叫做医毒不分家……”
平日里甚好说话没什么脾气的姑娘,就算被怠慢了也只道无妨的姑娘,此刻纵然嘴角仍然擎着笑意,声音听来却像是舌尖缓缓碾过后牙槽,入耳稍沉、微冷。
似提醒,又似警告。
低着头的丫鬟指尖倏地一颤,下意识又要去揪皱巴巴的衣角,却又不知怎的,揪了个空。肉眼可见的,她浑身一哆嗦,轻声应道,“是……奴婢晓得。”
一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敛了几分,只余下最轻微的气息浮动。
一个靠着椅背,目光犀利,表情却温柔,半晌,倏地笑了笑,摆摆手,“你看,你又紧张了……你这丫头就是这样,半点重话说不得,仿似我们都是吃人的老虎似的。你呀,只要安安分分的,月例银子少不了你,这责罚打骂的,自然也不会落在你身上,更不会将你赶出去。这一日日谨小慎微的,你自个儿不觉着累,我瞧着都替你累……罢了罢了,再说下去,外头炉子上的火都要熄灭了,你且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歇会儿,晚膳不必准备我的,我去无盐院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