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歆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小姑娘身上那些个细节、特征,单个拎出来看都挺正常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它们尽数搁在一个人身上、或者尽数出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时候,沈洛歆就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来。
就好像小姑娘站在这里,戴着一层又一层的面具,真实的面容隐没其后,便是她都瞧不出虚实来。
沈洛歆打量的视线落在对方攥着衣角的指尖上,沉吟片刻,她开口问道,“对了……之前便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倏地低了头,那片衣角在指间扭曲地不成样子了,她才低声道了句,“奴婢、奴婢名唤白雪……奴婢的娘亲说奴婢出生那天,燕京城里下了好大一场雪,正好,奴婢的爹姓白,是以,叫白雪……”
沈洛歆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喃喃唤着,“白雪……倒是个不错的名字……通俗,又应景。”
小姑娘低头讷讷应声,只道“谢姑娘夸奖……奴婢的爹是个没文化的,好听又、又有内涵的名字,他也想不出来……便只能想些通俗应景的……”言语间,紧张地似乎连呼吸都快忘了,那方衣角看起来都要被碾碎了。
古怪的感觉愈发强烈,沈洛歆拧眉继续打量着,没作声。
整个屋子里只有指尖敲击在扶手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胸膛里心脏的跳动。
气氛隐隐有些压抑。
半晌,沈洛歆才倏地笑了笑,缓缓开口问道,“白雪……这般说来,倒是有些印象,你刚来这院里的时候,我是不是已经问过你名字了?瞧我这脑子,烧糊涂了。”
对方讷讷点头,“是、是……奴婢也忘记了……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沈洛歆看着面前身子骨都在发颤的小丫头,电石火花间,一根被自己疏忽已久的弦倏地搭上了——是了,在这两日之前,这小姑娘素来秉持的都是“多说多错”的原则,问什么答什么,声音低低的,能用一个字回答的,绝对不会用两个字,彼时问她名字,对方也只是回答了两个字,“白雪”。
声音低低的,表情讷讷的,但并没有如此胆怯。
只这两日,在自己病了之后,这丫鬟的话……突然就密集了。
不管是磕头求饶、还是闲话家常时,或者方才匆匆忙忙间在窗口问自己的那些问题,都和平日里的模样截然不同,她明明似乎突然之间变得很害怕,可这话却反倒多了起来——甚至,在这之前她们并没有过闲话家常的时候,好几回沈洛歆都亲眼见着对方远远地看到了自己就低头疾步走开……若非如此,自己倒也不至于连一个丫鬟的名字都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