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姬夫人看着身侧之人安静的睡颜,内心酸涩,无以言说。她披衣下床,忽地看到了一旁的衣架上,白日间,蓝梵空被花枝挂破了的那件外袍。
她找来了针线,就着灯光开始缝补那条开裂。
一面缝补,她一面自嘲——此次下山,她倒是体会到了许多以往不曾经历之事,譬如第一次下厨,第一次做女红,第一次……成为母亲。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有一个幼小的生命正在成长。
清澈的水滴从眼眶中涌出,簌簌而落,滴落在了手背上。
感到了连绵不绝的凉意,这时她才意识到,那是泪。
这真是久违的感觉,她降妖除魔多年,只流血,不流泪。如今凡心一动,便覆水难收。
但修行之人心性极坚,她深刻地明白,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便拭干了泪,收起了惶惶之心,开始认真地缝补起衣衫来。
一如第一次下厨那般,她可以驾驭仙剑,却奈何不了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光是穿针引线便很费了番功夫。然后为了让针落在该落的地方,她又尝试了无数次。
就如同她幼时第一次握起剑,为了最简单的一招一式,她可以练上百遍、千遍。不惧枯燥,不生倦意,心神合一,物我两忘。
指尖很快被刺出了血洞,痛意入心,她下意识地将指腹含入口中止血。一次,两次……等到她终于能够将布料上的开裂歪歪扭扭地缝合在一起时,十根指头已经布满了泛着微红的小洞。
两手酥麻中带着疼痛,她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东西,吹了吹。
姬夫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曾几何时,她于刀山剑海之前而面不改色,利刃加身犹泰然自若。
是因为即将要成为母亲了么,她压抑了多年的柔情泛滥出来,整个人便有所不同了。
夜很长,她将布料上丑陋的针脚一一拆开,用灵力将交错的针孔复原,然后,从头再来。
以她此时的修为,若想走捷径,只消驱动灵力,动动手指便可将这条开裂弥合,但她就是要亲手一针一线地缝补——这是她所能想到的,能够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的方法。
也就是在这一夜,她不再心焦忧虑,不再痛苦彷徨,而是做出了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这个孩子,她要生下来。这样,即便以后她离开了,也可以留一些慰藉给她的爱人,并以此见证他们之间曾经拥有过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