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得厉害。
裴霂语站在四方楼的包厢里,这儿隔出一道小小的室外阳台,从下面很难看到上面的人,而居高临下的视角自然产生一种微妙的优越感。
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这么寂寥地吹着风,目光幽幽地望着城门方向。
应天府今天的动作不算小,陪都上下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乱起来的不止有明面上的百姓,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人。
南游的队伍已经确切传来了消息,公主与郭大人明日就会进城。
裴霂语把玩着自己的荷包,目光在府衙和城门之间不断逡巡。
裴家清流,不过清流也是要吃饭的,在陪都势力角逐中选择了廖璇,她便成了廖璇的未婚妻,只是有个当御史的哥哥在,她的目光从不在廖璇那个白月光身上。
皇室南游,当地官员就算出了命案都得延迟再审,争取在领导面前表现出一片歌舞升平,粉饰太平才是该做的事,温府尹这么多年都苟住了,偏偏这个时候闹出这样大的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温府尹都少不得被治一个失察之罪,这对一个谨慎行事十数年的人来说太过违和。
他一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这个理由可以让他承受自己因此受到的牵连。
裴霂语手指抽动,很想去摸自己的剑穗。
这样的理由太多了,她甚至考虑了温府尹是不是真的一时被这样大的数额失窃吓晕了,怕担不起责任才破罐子破摔。
一石激起千层浪,相似的考量在不同地方同时上演。
廖璇很兴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为百姓血汗钱失窃而激动,但这种自己辖地不属于自己掌控的感觉太过憋屈,他早就想找借口把全城搜一遍了,好好查查那群人的窝点,现在有人送来了枕头,不管明天是公主驾到还是皇帝驾到,他都不在乎了!传令,给爷好好地搜!
柳段荣沉着脸听儿子的汇报,吃了一早上闭门羹的柳龙一把鼻涕一把泪,“爹,衙门说姓温的出去办案了,温家人也说家主不在,找温玉函更是说那臭小子去闻人家探病了,我们怎么办啊!”
城门戒严无果,群众情绪越发激动,已经有不少人自发找衙门去搜自己邻居家了,再这样下去,衙门顺水推舟全城普查他们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就算发现了什么也可以推说是兵部设定的秘密据点,顶多被廖璇收缴,一点小损失谁也不是受不起。
可最近因为公主在杭州带兵剿匪,司徒跃然那厮一路边走边打,专挑有水贼山匪出没的地方走,不少人忧心忡忡跑来再次加购,加上和朝廷船队狭路相逢的那支海盗损失惨重,也来他这里买货,这样大的利益诱惑在前,他心想最难搞的刺头冯庆祥都被他搞定了,没有人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翻出花。
故而那批军武已经伪装在了商队的丝绸之下,就等着出城门南下了。
偏偏就是这个节点!偏偏!!!
温家向来知道装傻,从没有过这样大范围的搜查行为,柳段荣倒是想保自己的据点,问题是还有个不肯装傻的廖璇在一边,他一旦出手保了,这不是明晃晃的把柄往廖璇手中送吗?!
“温如镜!”
柳龙连忙上前给父亲顺气,“爹您别急,当初您不是早料到这一天,冯庆祥已经被拉下水了,他不可能坐视不管的,姓温的躲得了一时,他躲得了一世吗!”
柳段荣当然知道,只是这个时候被人卡了一脚,任谁也难咽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