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的泪夺眶,可是迷迷蒙蒙的雾气,竟将视线也遮得七零八落,倒什么也看不清。
凌秋水叹了口气,模糊着视野,将手探上刺透心间的剑刃,持着最后一丝漫过痛楚的清醒,轻声唤道:“小白……醒醒……咳……别、别被扰了——”
“咳——”
可“心智”还未出口,便猛地一口血喷涌而出,于是只好脱了力,虚浮了身子,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白渊泽似乎于唤声中怔怔地夺回了一丝清醒,或许心头反抗过甚,像是受到了主人的惩治般,他瞳孔竟霎时间泯了眸里的黑雾。
可反噬感肆意厮磨,他只得颤了身子倒戈在侧,咳出大滩黑红的血迹,一丝丝的清醒驱使他泣啼着泪,颤着双唇,低低地一声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凌秋水微勾了勾唇,朝着白渊泽轻摇头,眼帘挂着两滴泪。
好像在最后一刻,他还想看清一个人,一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亦不知痛楚在腰际放大,只是此刻心头的痛更甚,足以盖过所有刺透血肉的痛。
在亏空了身体所有血液、即将昏死过去之前,他几近用罢了全部的气力——抬眸越过眼里的一片赤红。
他看到褚溟踏着步子匆匆地朝他这里走来。
有血沿着轻扬的嘴角垂落,凌秋水竟蓦地扯唇笑了。
……所以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了断所有的恩怨呢。
——只是褚溟啊,我始终想不明白。
你为什么,一次次吻我吻得至深……
为什么又要,在这最后关头……偏让旁人,取了我性命……
哪怕是,哪怕是死在你手里,我也甘愿。我也甘愿的……
我,一直都甘愿的 ——自推你落崖的那刻开始。
意识昏昏沉沉的,终于,于最后一刻,葬在了最后一滴垂落的泪里。他像一朵盛开于平地的血莲,圣洁的血液将莹白的衣浸润的赤红。
眉心绽开了艳红的彼岸花,血色将他的发抽得只剩下清亮的雪白,竟一夜间白了头。
“对不起……对不起……凌……是我没能保护好你……都怪我……都怪我……”
有人颤着手将凌秋水紧紧环在怀里,似乎发了疯般,手颤巍巍地触上在他指缝最后染白的发丝,泪水一滴滴垂落在他血红的衣摆上,绽出片片清艳的花,他几近癫狂地摇着头,慌乱地一次又一次施着禁术。
可已死之人,总归无力回天。
“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为什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抛弃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假的……是假的对吧……”
“师尊……我是覃儿,你睁眼看看我……睁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是覃儿……是覃儿……”
“求你……求你……求你……醒一醒罢……覃儿知道错了……覃儿真的知道错了……”
褚溟似乎不愿相信,也定然不甘,他就这样从怀中流逝,他一次又一次施着禁术,乃至喉间自内至外反刍出腥涩的血,呛咳着浸染了眼前雪白的发也在所不辞。
他永远无法接受凌秋水这般沉寂的冰冷,他僵硬地移了视线,目光落在倒戈于角落的白渊泽身上,他眸色霎时间赤红,声音沙哑,几近癫狂地咆哮:
“我要你——为凌——偿命!!”
溟血剑从未有过泛过如此猩红的血色,或许势要将白渊泽一剑钉死于死地。
白渊泽微怔了怔,心下一阵轻颤,他叹了口气,泪水无端从眼尾滑落,他颤了颤神,然后,无声地……阖上了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