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韩大任派了使者来石含山,指责红营“攻击友军、捕杀友军兵将,又纵容匪盗刁民搅扰村寨、肆意侵夺田土、截掠赋税、杀戮官绅”,要求红营退出吉安城周边地区,不要干扰吴军下乡“剿匪”。
韩大任耍了个心眼,没有把矛头直接对准红营,而是借口红营治下匪盗暴民猖獗,又找了几个被红营打了土豪分去田土的官绅和寺庙住持,口口声声说有“刁民暴徒、山匪贼盗伪作红营之人抢掠钱财土地,而红营不能剿治”,故而请求吴军“出兵助剿”,韩大任自然是应当地官绅的要求,准备“出兵清乡以安定地方”。
但红营却懒得和他玩文字游戏,布告军报之中直接指责韩大任是要“为一己之私欲挑衅生事、自相残杀,行亲者痛而仇者快之事”,“韩部趁我军主力于赣北抗清,挑起纷争、起兵冲突,是要助清军而行汉奸之行也”。
两边嘴仗打个不停,但谁也没抱着光靠嘴就能劝退对方的幻想,韩大任派遣使者入石含山的当日,便纠集兵力誓师出征,先抓了几个开小差的倒霉蛋斩首祭旗,又发下重赏,军中兵将都开了双倍的开拔银和安家银,试图以此激励军中士气,随即兵分三路向着永新、永宁方向进击。
但还没离开吉安城多远,韩大任就发觉军中士气和他预想的有些不一样,往日里这般恩威并用、发下重赏,兵卒不说人人争先、个个奋勇,好歹也是战意盎然的,最少也能维持一段时间高昂的士气,可如今所部兵马刚刚出城,从上到下便是一副拖拖拉拉、不情不愿的模样,军中弥漫着的避战的情绪几乎是毫不遮掩,随便看向某个兵将,都是躲躲闪闪、满脸的为难。
到了一座村子,村里的百姓已经被红营清走了,牲畜粮食、金银物资自然也都被清走了,这座村子离吉安城并不远,之前派来的探马还回报说村里有村民,韩大任领军赶到,却成了一座空村,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整个村庄搬空,让韩大任大感意外。
但接下来的情况却让他有些心惊胆战了,吴军的兵马进了村子,见了这么一座无粮无水的空村,竟然连喧闹都没有,安安静静的行军穿村而过,若是稍作停留,也是安安静静的东一堆西一堆的坐着,没有四下去翻找打砸,也没有闹饷喧哗,一个个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连话都懒得多说,只是悄悄嘀嘀咕咕个不停。
韩大任此番领军出来,就是为了扫荡清乡,自然不准备秋毫无犯,不仅没有约束军纪的打算,还专门交代了要遇村烧村、遇田毁田,结果手底下的军兵进了村子非但没有打砸烧杀,反倒一个个老老实实、畏畏缩缩,连道路两旁房屋的台阶都不敢踩,穿过田地之时宁愿挤在狭窄的田埂上,也不愿踩进水田之中“踩踏民田”。
就连韩大任的亲兵表现的都畏畏缩缩,韩大任见指挥不动下面的兵卒,便让亲兵去烧房子,结果那些亲兵也是找着各种理由推脱,就是不愿意去,到最后实在是挨不过军令,竟然私下里抓阄执行,领了军令的一个个哭丧着脸,仿佛烧的不是百姓的茅草土屋,而是他们自家的祖宅一般。
那些兵卒互相嘀嘀咕咕的内容,韩大任也派人悄悄去听了,除了一些抱怨的言语,竟然都是互相提醒注意不要毁坏百姓房屋田产之类的,这支本该四处烧杀打砸、大肆破坏的吴军兵将,竟然一个个自发的开始维持起军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