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阮地,织女们并不了解,对她们而言,整个世界就是自己所处的这座城。
她们在这座城内自食其力,靠手艺换得饭吃,也在这里成婚生育,她们也认为这座城是天下最好的地方,女人们能够上街,能够开店,街上的男人大多是织女的亲眷,除了商人以外,不会有外人进来,一年到头除了偷窃以外,不会有什么杀人抢劫的事。
自然了,坊主们还是会压榨她们,但作坊那样多,总还有良心未泯的坊主,愿意多给一些钱,好从别的作坊里抢人。
外面再如何,也影响不了她们。
就算阮地的名声越来越大,那也都是坏名声。
阮地有便宜的布料,于是她们的工钱就变少了,阮地的要收宋地的粮食,于是她们买粮的钱花得更多了,不过这些仍旧可以忍耐,哪怕每个月的工钱都花在吃饭上,家里还有男人的收入能补贴家用。
但当买饭吃的钱都没了,她们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她们没有从阮地得到任何好处,所能体会到的,全都是坏处。
对阮地,她们并没有任何向往,反倒认为阮地虽然没有对付她们,但已经要逼得她们去死了。
妇人回到家中,没了工钱,她抱回来了两匹布,但这两匹布如今也不值什么了。
这些布在城里本就卖不上价,家家都能织,只有商人把它们带出去,它们才有价值。
大女儿听见声响,先一步出来,她已经收拾好了家里的东西,难掩兴奋地说:“娘,你的作坊也关了?”
妇人气不打一处来:“你就盼着这个是不是?”
大女儿二十有一,但在这座城内并不算大龄,城中的女儿们成婚的时间都晚,父母并不催着她们出嫁,毕竟每一个女儿都是家中重要的劳动力,一旦成婚出嫁,所挣的钱就归婆家了,就算不归婆家,女儿也很难把工钱都交给父母。
但父母们也大多并非狠心之人,尤其当娘的自己也能挣钱,所以虽然不催着女儿成婚,但也并不准备让女儿当尼姑,叫女儿一辈子把钱给家里。
不过这里的女儿再胆大,妇人也不敢相信大女儿竟然敢和一个不知根基的男人私定终身。
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但凡那男人来,女儿想尽办法都要溜出去,上一回还叫妹妹扮做她的样子躺在床上装病,威胁养子帮她说谎。
妇人甚至不敢细想,再细想下去,恐怕女儿早就和那男人成了事。
大女儿努努嘴:“瞧娘说的,像我不盼着你好似的,那阮地有什么不好?我都听守正说了,那阮地能立女户,有的是活能干,咱们过去了,立个女户,去纺织厂里找个活,哪里不好了?”
妇人:“你只听他说,男人嘴里的话有几句能信的?你信他什么?他爹娘你见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跟他出去,出了事,那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反正我信他。”大女儿,“他为什么要骗我?他有钱,要是看中我的色相,那他花钱就能买到比我漂亮百倍的姑娘,我们一家,有什么能叫他图的?”
“那你是觉得,你是妲己转世,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妇人骂道,“长长脑子吧!”
大女儿不服气:“我晓得我长得不漂亮,但那又如何?守正图什么?他自然是图我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