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一愣:“你……你跟他说了?”
大女儿仰起头:“会缂丝,会双面绣,去哪儿找不到一口饭吃,这些手艺可比我自己值钱。”
“你真是……真是……”妇人气得头昏脑涨,左顾右看,忙跑去拿起扫帚,抬手就朝大女儿打去,“我叫你胡言乱语!我叫你跟野男人……”
大女儿一边逃一边喊:“守正可不是野男人!”
妇人更气了。
妇人的年纪到底是大了,她没跑多久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女儿躲在桌子底下,看娘不打了,这才爬出来,小心翼翼地说:“娘,都过去多少年了,这里没人晓得咱家的事,守正年纪正好,长得也不错,当你女婿也不算高攀了,更何况,嫁不嫁的也还两说,等到了阮地,倘若不能成事,大不了我多缂丝,补偿他嘛。”
“你娘我小心翼翼一辈子……”妇人流出泪来,“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冤孽。”
大女儿:“娘……小妹和弟弟也想走呢。”
妇人:“都是你跟他们胡扯!”
大女儿也不否认:“那,我说的也是实话嘛,守正给我看过阮地的缂丝,都不是什么好货,偏那样的缂丝,织娘都能挣大钱,你晓得她们住什么屋子不?两层小楼!还有水塔,不用自己去倒夜壶,还有什么好羊油做的膏,不怕手糙了刮丝,还有沼气炉,日日洗热水澡都成,冬天就是冷了点,但那也有火墙嘛!外头再冷,屋里也暖和的能只穿单衣。”
“你……你就图享受。”妇人喘着气,不明白大女儿为何半点不像自己。
大女儿推推妇人的胳膊:“娘,图享受怎么了?人活在世上,能活多少年?不趁着还能干活,还能挣钱,多享受享受,那还有什么趣?”
“有福不享,那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反正我是一定要走的,钱就摆在我眼前,我怎么能不去挣?以前不好走,边关管得严,不好出去,也没有能信的商队,可如今不同了,朝廷要借道给阮兵,那条道商队也能走,守正恰好是阮人,他来作保,过去了咱们就能直接进厂。”
妇人看着她,语气尖锐:“你说实话,你和那崔守正,是不是已经成了事?”
大女儿也不羞:“我都二十一了!”
妇人抬手又要打。
大女儿抓住妇人的手腕:“娘,咱们留在这儿,明年这个时候,你是想卖了小妹还是小弟?小弟是卖不出去的,咱们这儿扔儿子的人那样多,哪个还肯买?小妹是卖的出去,可你舍得吗?小妹的手比我巧,学缂丝也学的比我好,双面绣她一个人就能绣出来。”
“娘,我是要走的,就是你不肯走,我也要走,小妹我也要带走。”
“她留在这儿,守着那般好的手艺,同你一样织一辈子的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