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都的章台街,灯火缤纷,溢满了绮靡气息,正是整个齐国最有名的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这辆外朴内奢的漆车在穿过了曲曲折折的大街小巷后,直奔章台。
朱瑟终是按捺不住了,支起身子,香肩半露,凑向素衣人的耳边,柔声道,“这次的人还真是不怕累呢。”
其实一出十里香,她就知道一直有人跟在他们的漆车后,这种情况于公子而言实在是太寻常了,所以漆车有意绕着路走遍了全城想把这拨人甩掉。毕竟是在城中,动起手来不知多少人盯着呢。
可谁知这些人像牛皮糖样怎也用不掉,眼见着就要到了公子在梁城的暗居,她不想动手也不行了。
素衣人却似无所在意,仿佛是明了来者何人,他揪然一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们愿意跟,就让他们跟着便是。”
额角隐隐作疼,眼前是模糊的重重画面,飞快地闪过。昀笙想要伸手去抓,却动也动不得。
一时间,又觉得并非是那些画面在飞过,静的是天地,动的是自己,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速滑。她觉得自己如同出膛射出的子弹,不知方向,不明来由,就这样飞速前行着,停不下来。
一串串破碎的场景自深渊上浮,拼凑,她只觉眼前是水波一样一圈一圈的黑,涟漪安静地向四面八方扩散着。
深重的无力感让她不愿睁开眼,脑子却随着额角疼痛的加剧越来越清晰了,意识一点一点地填补上思维的空缺。
秋凉水冽,人影绰约,似有什么声音回响在耳道中,如清风过耳,“眼花落井水中眠。”
一抹月白,似远似近,少年执盏而饮。
“此酒甚酽,红芍,四月花醪,六十年。”
俄而,一双放大的妩媚的狐狸眼霍然映入脑海,“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尾调拉长甚是慵赖的话语。
“江米,匹夫之酒矣。”
画面又一转,却是斗酒会散,主人家高声宣布着赢者,彩台玉架上端放着一个锦盒。
“若你能帮我赢来七翮斝,我就那你解毒。”
一个声音划过,仿佛一纹细流淌过了指缝,接着便是无声,长久的无声。
纷乱的场景不断变换着。
无声。
然后却是铺天盖地的嘈杂,那些嘈杂通通源自外物他人而非失声的她,她只能听见某种迫切的欲望在心脏叫嚣,逼着她要呐喊,突破了层层囿碍,冲出喉咙却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呜咽声。
一个身影飞身一纵,夺过玉架上的锦言,正是她自己。
“若你能帮我赢来七翮斝,我就帮你解毒。”
一切画面如镜破碎,风吹无痕,只剩下一双摄人心魄的狐狸眼,眼角的朱砂如血似火。
“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