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做手术的那天晚上,薄颜做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我想回家。"她说,"在手术之前,让我回去住几天。"
我有些担心:"可是医生说..."
"就几天。"她恳求地看着我,"我想再躺躺我们的床,在我们的房子里多待一会儿。"
她没说出口的是:万一手术失败,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我们办理了短期出院手续。推着她走出医院大门时,她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久没闻到外面的空气了。"
一路上,她异常安静,目光扫过街边每一个角落,仿佛要把这座城市的模样深深刻进记忆里。
回到家,一切都蒙着一层薄灰。这半年来,我几乎天天住在医院,很少回来。
"对不起,有点乱。"我有些不好意思。
她却笑了:"这才像个家的样子。"
我推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的手抚过每一件家具,每一面墙壁,最后在画架前停下。
那里还摆着她最后一幅未完成的画。是一副家庭肖像,她坐在轮椅上,我站在她身后。但画中人物的脸还是空白的。
"我一直在想,要怎么画我们的表情。"她轻声说,"开心?平静?还是..."
我从身后抱住她:"等你手术成功后再画。到时候,一定是最灿烂的笑容。"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覆在我的手臂上。
晚上,我抱她上床时,她说想洗澡。
"现在?"我看看表,已经快半夜了。
"嗯。"她点点头,"我想...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帮她洗澡时,我发现她瘦了好多。背脊的骨头清晰可见,手臂也细得让人心疼。
"你在数我的肋骨吗?"她开玩笑地说。
"嗯,在想哪根最好吃。"我配合她演戏,"等你好了,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她靠在我怀里,温热的水流过她苍白的皮肤:"你说...我妈妈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也许...她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一边帮她擦背一边说。
"你知道吗?那天在医院,我其实看到她了。"薄颜低声说,"她站在走廊尽头,看了我很久很久。但是她不敢过来。"
"为什么不叫她?"
"我怕..."她顿了顿,"我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五年了,我还是这个样子。"
我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她不会失望的。相反,她一定为你骄傲。这些年,你一直那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