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说:“茅根哥哥,你好容易回来,再莫离开我。”
茅根哥哥说:“黄连,黄连,我的苦命妻子,我的至爱,如今我们两人,已是天人相隔,万莫奈其何啊!”
从来不曾流泪的茅根哥哥,此刻,眼泪长流。
往生娘娘说:“茅根,人世间不是我们久住之地,我们走吧。”
茅根喟然长叹一声:
“人世间,为何这般急急忙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爱也勿勿,别也勿勿,大抵大过是一场秋风?”
黄连终于伸开双臂,紧紧抱住茅根哥哥。但是,抱住的茅根哥哥,渐渐虚化为一条影子。
黄连看到,茅根哥哥随着往生娘娘,渐渐升入半空。黄连大喊:“茅根哥哥,茅根哥哥,你为何这么狠心,丢下我?”
半空中,茅根哥哥说:
“黄连,黄连,你记住,在丰乐桥的石碑前,无论刮风下雨,无论天寒地冻,你会看到一只孤独的鹈鹕鸟,那就是我。”
我二爷爷走到天子地,天才朦朦亮。走过六十七步远的塘堤,一只大黄狗,朝我二爷爷猛吠。
任何的狗,都是怕老虎的。我二爷爷念起我太公传给他的打狗咒:
赫赫扬扬,日出东方,路有恶狗,无论花黄,前有千条麻绳,后有万根麻索,前捆狗头,后捆狗腿。锁住恶狗,不得动脚。
我二爷爷右手挽出一个虎形的手势,那条大黄狗,不再恶吠,乖乖地退下。
到了麻纱塘的上坡路,我二爷爷正好遇上挑着木匠担子的女婿空青。空青说:“岳老子,你轻易不到我家来,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我二爷爷说:“空青,你先放下担子,岳老子和你说个事。”
“岳老子,你说。”
“我不瞒你,我哥哥的儿子,茅根,去安乡院子做禾佬,得了火烧毛病,死了。”
“啊哟,这又怎么得了哒?”空青说:“茅根的堂客们黄连,再过两三个月,要生小孩子了。哎哎!这个小孩子,一出世就没了爹!当真可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