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忙时节,不止茶铺饭馆,连驿亭都人手紧张;草草对付了便饭,小之在不久之后又叫停马车,先要摘梨佐茶,后要打枣戏耍,心思一会儿一变,连累得整个队伍停滞不前。后来商贾们下了马车,嘻嘻哈哈名为帮助实为搅场;镖师们也下了马,瞻前顾后愈发急不可耐。木棠眯眼看了会儿太阳,惦记着眼前和小之打成一片的陌生人,又操心着远方沉默不语的镖头,踢着脚碾着落叶,还是忍不住要和回来取水的文雀念叨:
“……你看、镖头他是不是不太开心?我总觉得他脸有些黑。虽然张公子说是他三哥的岳父,说是知道小之身份就是要保护小之的……可是我们这么耽搁,怕是到冬天都走不到丰州。人家说不定也是真不开心。那些商队也是,明明是要认真走商的,干嘛闹的这么热情,是不是也知道什么、别有所图?”
曹文雀早发现她此前夜夜偷溜出门,疑是与张家四公子私会,现下听她自己提及,自然抓住了要问个仔细。木棠却自认没有做错什么。为了学习、哪还能有错?再说自己白日里七八个时辰都守在小之身畔,吃穿住行身心康健没有片刻懈怠;便就是向张公子讨学,也只敢看小之睡下才偷偷去,不到一更就回来补觉。她本也没想着临时抱佛脚恶补州县、兵制、乡官等等杂项,还是那日听张祺裕来送过所后不知不觉说漏了嘴:
“死心眼……秤砣疙瘩!你瞧瞧,为了给你们多做了两份过所,有备无患,专门找到周庵去卖脸!”
“可、周老爷都不在京兆府了,那这岂不是偷偷搞的,不是违法!”小姑娘闻言吓得打嗝,“万一、被查出来……而且他那么不喜欢、周家,为了小之和殿下又得去找周老爷……会不会、也牵扯你?连累你和林公子……”
张祺裕连连摆手。谈何连累?自家分明有得赚呢!前些天太府寺京市令和少府监掌治令轮番上门,他那年少有为的三位兄长一个不落、连带父亲一起关起门来严肃认真探讨了好些时候。官府的请帖已至,却之不恭,再说可以借机开拓新商路,还能可以免去大半算缗钱,甚至有机会搭上少府监的关系,自然得富贵险中求。可林怀章呢?却又是为何自毁前程,如此劳心费力?
“虽说人家是亲王府吏,少不得为你们筹谋周全。毕竟外有楚人、内有朱家,各个虎视眈眈,指不准姓杨的还有些仇家在外,等着祸害长公主……”
他如此说着,想起前一日在那家伙面前信口关切长公主那几句不应该的话,什么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本不必去,大可偷梁换柱云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其后一大早,对方就将备用的过所亲自送到他手上——不仅有宣清长公主的,甚至还有商队镖局、乃至荣王殿下的,说是好让木棠随机应变。林怀章现在可不是已经在随机应变?明知此途凶险,明知和亲成功之后皇帝就将算计起荣王性命,明知兴明宫此时此刻已盯紧了他一言一行,却还是要这样义无反顾一脚踏进来,甚至说这是机遇,而且闲情逸致的,自得得很。张祺裕红得发黑的一张脸面就拉下来,一双眉毛更是拧成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