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坝子来,左右两只耳朵叫那些牲畜吵的简直听不到说话。最先听到嘎嘎嘎咯咯咯的声音,这群已经关了三四天的鸡鸭一听到老张说笑的声音简直激动的像马上就能飞出来一样。那早不是柴屋里传来的声音,而是柴屋,正堂屋,中间屋,环堂屋满房子都是。十几只鸭子十几只鸡,声势激动的仿佛饲养场一样。老张一面哆嗦着开那把逐渐上锈的锁,一面同身后两个人谈:“还谈今朝一天搬完,就光是这些畜生都不得了,你都弄不完。”
忠承的眼睛里看到父亲在打开大门看到鸡鸭涌出去后的安全感和满足的归属感,他脸上的笑也温和柔软起来,使他也语气亲切的回答:“正好,妈妈也生病,杀两只给她补哈,吃不到得肉唛喝汤总可以噻,汤才是精华。或者二姐他们开店反正要买这些,弄到她那里去。”
老张端起桌上不晓得哪天泡的茶喝一口:“我这粮食喂出来的要弄到她那里去,她那里客人怕没得恁好福气!”
“那就妈妈吃吧。”他望着满屋狼烟一样的鸡屎鸭屎不进屋,又因听到那边厉害的猪叫走到坝子去,嘴里道:“你还焦没得人给你吃完吗?你杀了弄到医院去,这里二哥拿两只回家给信友信欢,正是用脑壳的时候,那里东娃长身体,还有我们那里两娘母,免得一天到晚吵没得奶,我不信粮食鸡吃来还没得奶!”
忠信也因为屋里无处下脚在门口坐着,他望一望屋里进灶房屋的父亲,又望向往坝子走的忠承,像自言自语一样小声说道:“我屋里两个娃儿都不吃牲口鸭子,挑嘴。”
老张因为好几天不在家而到灶房转转,也因为听到猪叫看看锅里可还有煮熟的猪草。忠承经过坝子时也瞥眼边上的牛,大约也是好几天没有吃喝的缘故,连看见熟人的目光都带着有气无力的哀怨。鸡鸭在坝子里乱窜,两条狗一会儿在忠信身边跑一会儿追牲口到这边来,灰狗身上许多看起来像针一样的毛也蹭到他裤腿上,他哎呀一声,一脚将身边的狗和鸡鸭都踢开嘴里叫着吃嘎嘎,眼睛又被蹦的随时要爬出来的猪吸引过去。
“还凶点嘛你几爷子!”它们太凶相毕露,最终放弃了要上去看看的想法,回头看端着谷子出来喂牲口的父亲:“还有几个猪?”
“三个,你一哈盘去嘛。”老张笑道。
忠信就同父亲一起过来,他大约因为这几夜总是在医院和大姐一起照顾母亲的缘故,面相和精神也开始呈现出四五十那个年纪初老年男人桑头丧气的衰老状态:“有两百没有?这两天的肉价又涨上来了。”
“两百可能还要差点,一味没啷个管它呢,今年二月间才捉来的。”老张回应他,三个人一起迎风站到坝子沿上来:“最多一百五,那大的可能有不到两百,没得啷个猪草,一味是打山猪草喂的。杀了你们提点去吧,这就是今年的腊肉了哟,往回转来就有吃的,到街上去没得地方喂猪喂牲口,你们只有个人到街上去买。”
忠信因此同他一起流露出伤感和惋惜的神色,忠承却道:“哎呀你还焦买不到腊肉,街上到处都是,人家有的味道比你这还好,还懒得麻烦个人年年又要腌又要熏,而且这种东西吃多了也不好,烟熏的东西本来吃多了就不好,想吃的时候买两斤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