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老家的男人大部分都是这个形象,而另外一个奇妙的地方是,老家人的外貌似乎也很固定,虽然在外人眼里西南人都差不多,饮食习惯人文地理甚至方言养育熏陶出来的人都极其相似,但他就是能一眼认出来哪个是云南,哪个是贵州,甚至哪个是四川。好比同样吃着大馍面食,同样相近的方言,但挨着安徽的河南人能很轻易辨认出他是真正的河南人,还是挨着河南的安徽人。
鱼腥草和香菜都巴适得很,但鱼腥草和香菜的味道也确实怪得很。
可话再说回来,不是所有老家人都吃鱼腥草,也不是所有外乡人都排斥鱼腥草,走的远遇见得多,知己和朋友总能相逢。
旭东和几个男孩子不知从哪里买来的擦炮在玩,在盒子上划一下甩出去,炸得嘭一声巨响,忠承并不阻拦青舒玩这个,一会儿功夫姑娘已经跟着一群男生跑到马路上面去了。老张的目光也一直跑到上面去,忠承还在他身边站着,父子俩好一阵没有说话,直到有老头来找他说话,才跟着对方点着烟往马路对面的露天亭子里去。那里人更多,几个老太太在亭子边上的水泥地跳坝坝舞,手机播放的音乐并不吵人。老头们借着路灯的光在亭子里下象棋。一群孩子呼啦啦从马路上面跑进地坝,你追我赶的打闹争执一阵,又呼啦啦往马路那边去了。
叶舒在屋檐下跟老太太们坐到了天擦黑,起身走向忠承时忠承也正想起来怕她无聊而走向她,叶舒脸上带着笑,手在胸前悄悄指后面跟老姊妹们说话的黎书慧,待走近了,小声说话:“说嘛叫我们不要乱花钱买这个那个,去拿快递麻烦,跟人家说起来又得意得很,巴不得人家知道她收到了这个那个。你姐,总是说你妈话多乱讲,她自己说起来也滔滔不绝。”
“祖传。”
黎书慧是很痛心但又很神气的模样,忠旭也很有人气,忠承将她们看一阵,转身继续望马路来的方向。
没有围栏和扶手,这样负手站在光秃秃的马路坎边很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无聊。叶舒帮他拍了拍袖口的脏东西,把袖扣放下来: “蚊子就从来不咬你,不打麻将?不是叫你打麻将吗?”
叶舒穿裙子,小腿和胳膊上都是蚊子咬出来的疙瘩,有的已经抓红了,忠承正要说换长衣长裤,听叶舒继续道:“她们讲的那是哪个?以前你带我从堰沟过去的那家人吗?拿瓜子给我们吃隔壁那家那个?她姑娘在上海哪里呢?你们老家那山沟沟也是厉害了,出的净是犯罪型人才,不是你杀人就是他打架,连女的都敢!”
忠承一时没反应过来,叶舒又道:“还是文盲太多了,眼界太小了,杀人打架干嘛,实在沟通不了分开就是了,不在一起过就是了,搞的这么血腥,吓死人,晚上都不做噩梦那,想起来你把他杀死了,眼睛都不敢闭上!”
“……”忠承哭笑不得,和她一起把目光转向下面跳坝坝舞和下棋的老人们:“能把一个女的逼的杀人,还是杀自己的家人,你以为这是简单的家庭矛盾啊?像你楼下邻居那样斗斗嘴吵吵架,以为是人家衣服上的水掉你楼下的问题?”
“那你干嘛不报警呢?干嘛还要在一起还不分开呢?邻里问题都可以有物业有居委会处理,家暴那么严重妇联和警察不管吗?”
“……”真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他从很小就听大人洗脑李毛儿如何不是东西,吴秀珍如何贤惠坚强,另外作为大姑姐的李国珍一看也不是善茬的面相,总之天平是严重倾斜向那母女四人的。另外他跟三姑娘年岁相近,从前也曾一道上过学,记忆里的人完全是快乐无害的小妹妹形象,说到杀人,说到底谁是真正的被害者,作为旁人根本是说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