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VIP病房。
程榆汌躺在病床上,暖黄灯光落在他满是纹路的脸庞,阴影斑驳,形容枯槁。
小儿子在电话中对他不敬,让他的表情更显腐朽颓唐。
程榆汌对程斯樾的感情异常复杂。
程斯樾是他和前妻白芙的非婚生子。他错在先,错得荒唐离谱。
程家当家人的身份,让他绝对不会向谁低头。
这么多年,他再也没能见过前妻,他把扭曲的思念无限放大到程斯樾的身上。
他所有的忍让和耐心在用完的同时,心底总有一方无形的泉眼,滋生出汩汩泉水。
这是一种复杂的,叫做问心有愧的感情。
“什么孙女?”程榆汌攥紧手机。
“呵,”嘲讽声不大,细针般扎进程榆汌的耳道,刺穿他的耳膜,他听见程斯樾说,“您请来的道长,找一个和您八字对冲之人,将煞气渡到她的身上——”
是有这么一回事,程榆汌不觉得这事有多离谱。
他有钱,拿七位数砸到那人身上不就行了?
花百万工资,买别人的心甘情愿,有何不可?
“凌昊道长有两把刷子。”程榆汌就差把凌昊道长的背调资料呈到程斯樾的面前了。
程家这么多年,但凡碰到不好的事,哪次不是找凌昊道长开坛做法,牢牢护住程家基业,稳固不倒。
程斯樾质问道:“所以你们看中了墨墨的八字?就算她和程家断绝关系,她也是程家姑娘。您找她冲喜,真不怕天打雷劈吗?”
“她,可是喊您一声爷爷的。”
程榆汌愣住了。
挡煞的事他再清楚不过,但后续如何,全权交与道长去做。
他家大业大,手里还掌控着程氏集团的庞大产业,细枝末节他从不深究。
“…你说哪个墨墨?”这个名字已经从程榆汌的记忆中消失多年,他摸不清儿子的意有所指。
“程董真是贵人多忘事。”程斯樾哂笑一声,提醒他,“程墨您忘了?您那个能干的二儿子家的养女。”
VIP病房,加湿器散出灰白雾气。
冗长的沉默。
“唷,真忘了啊?您现在阿兹海默几期啊?”论扎心,程斯樾是专业的。
“……”
程墨。
当初大儿子程斯檐提出收养方案,程榆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程家在西部投资的风场出了人命,有人员坠落的视频被无人机爱好者发到了网上。
在滔天舆论席卷而来之际,程家率先表态,收养风机维修人员的遗孤。
他第一次见到程墨,她在后院摘了根狗尾巴草逗家里的金毛。
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还没狗大。
他看她的眼神,仿若在看一只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