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毕,倾耳听外声,雨稍稍止,嘀嗒之间,已略了风雷之讯。果儿今已孑然,人境断然不去,野居虽能草就,仅这般囫囵度日,难能存身,苟活尚且不得。
却视眼前之人,既已食讫,端然默坐,更无出音,隐有风拂,于廊穿透,火光飘旋。男孩星瞳久视,不知这老儿作何道理,亦不敢妄动。
霎时,火星子里突升起一点来,借着风势,正燎到那翁子面须处,猴娃惊愕间唯恐燃起,伤及恩人,未及多思,动喉道:“火起了!”
便就前一扑,孰料那光骤然势大,毕剥之中燃及全身,加之少年趋近,自衣亦着了,蓦地脱下,自外面湿地里搅一通,哗啦一铺,罩在老者身上,火登时熄。
果儿将布一掀,定睛细瞅,那老人何曾伤了分毫?便是枯袍,也不曾灼破一丝。果儿大骇,惊为天人,愈发敬怖,以为自家行为冒失,恐临责怪,顷刻退于一旁。
是时,猴娃心生思虑:如有这般神异,老母必不至惨死,俺亦可守护也。
他这厢念头才起,忽见老者作微笑貌,却特特地摇头,只是不言,静坐依然。果儿见其肃然,更不敢妄动,亦如此人模样,盘腿枯坐,未久,即生困意。
愈发迷离之间,惺忪眼里忽瞧见那撇掷一旁的签子顿如利箭,排若严阵,自那人面门,只闻嗖嗖之声,皆发而刺之。
猴娃天生大善,难顾惧骇,飞身欲挡,却视那签子但撞着老者的,俱垂而坠落,或耷拉于盘腿之上,或半插在砖缝之中,宛如丧家之犬。彼犹正坐,毫不动摇。
少年内心大动,暗道:如是这般,得操驭利器,必能诛杀那班仇人,也可怜我那老母泉下安息也。
正思萌时,老者忽而干咳几次,虽声不显,却似训责。猴娃闻动,心惊胆战,如临棒喝,登时清醒,又复静坐。
他本不通如此闭目而坐是何道理,只是功夫渐渐深了,勾勾地盯起火光,竟也摸着些门道,隐隐有些见了内境。
此时心下静默,屋不动而风动,风动而人不动,人不动而意动,继而眼前一花,骤然滑入一片虚无,过往诸事如烟飘旋而过,空雷,猴母,林间穿梭;中秋,人境,险象环生;诀别,逃亡,雨声叮咚。
男孩不知如此回看是何道理,亦不明此相乃何等妙境,即见视野内光芒四射,于此并未停止,又有老者,又有莽汉,又有女子,又有僧道,乃至阴司,乃至天宫,乃至远域,如电花火石,于眼前转瞬掠过。
他痴痴地睁目,虽仍不知底细,方寸悠然,好似进了无忧之界,于过去未来之间筑得一心桥,稍稍通畅,渐渐明达。
正动情时,忽觉足下冰凉,耳边伴有水声,实非虚空境,却在其外。不得已,睁目视之,勃然一惊,这破庙之中,不知何时已有山洪涨来,大水又降矣。
那果儿大骇,弗能自持,惊恐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