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朗而悦耳的笑声飘到空中,羞煞了天边的云霞,云霞腼赧地扭动身姿,挥舞袖带,彩带时而飞扬,时而并联,时而抟聚,时而流散。它们尽情地在半空嬉笑打闹,以轻纱遮面,探出明眸,窃窃窥视人间烟火和红尘滚滚。
小二送的饭盒在屋外覆满了冰霜,小棕和小岚好梦连连。唯有红烛彻夜跳跃,照着两个身影纠缠不休。姚骞的挑衅换来煎熬的“烙饼”体验,并且是正面反面翻过来翻过去,一轮又一轮热火烫的他外焦里嫩,像烙饼一般滋滋冒油花。
窗外夜风潇潇,屋里飓风阵阵,巫山云雨不停歇。
可怜了李八子,半夜上茅房听到了东家和姚骞不眠不休的缠绵,朦胧的精神豁然清醒。他不是被冻醒的,而是被惊醒的,心乱如麻的他第二天赶紧接了差使,送小棕父子出远门。
走在人烟稀少的小路上,他没精打采的趿拉着步子,一半因为后半夜的失眠,一半因为他想不通:东家只指了一半的路,他还想问剩下的,东家不耐烦地说小棕知道。他想着老马识途,可现在越走越陌生的目的地,令他心生疑惑——该不会东家看穿了他的心思,要把他流放荒山吧?
走进深山,他确认前面是自己和小棕都不曾去过的地方,扯起缰绳拉小棕往回返,父子俩直接尥蹶子,李八子不敢放手,只能提心吊胆被一大一小两匹马逼着继续深入。
走到脚下无路草木丛杂,李八子心里越来越慌,他不禁想到东家每次看他冰冷又深沉的目光,一定是早就想打发他了,碍于骞哥的照顾才没有动手,此次把自己扔在这里,怕是要让自己生死由命了。此刻,就算自己原路返回,估计也会有阻挠。
尽管心里酸楚难忍,他一直没舍得真正远离骞哥,他不止是他的第一次悸动的对象,也是他当做兄长的亲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李八子仰头望向被树枝、藤条遮住大半的天空,今日,连日头都躲起来了,不知是于心不忍,还是为虎作伥方便东家处理他。罢了,今生已然错过,早日拥有来生也好。可是,自己现在死了,要跟骞哥阴阳相隔许久,那就以孤魂陪伴他左右吧。
不等他抽出心思想想家人,小棕突然“傲儿”长鸣一声,四蹄飞扬奔了出去,沉浸在忧伤中的李八子没有防备,手中的缰绳轻易被甩飞。小岚当即嘶鸣着,欢快地追着马爸爸而去,徒留李八子生无可恋地吃着一嘴泥土,怔在原地。
思及附近将是自己的埋骨之地,李八子漫无目的地散起步来,他沿着马父子离开的方向,拨开杂草游荡着,走了一段距离,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深林之中竟藏着一处桃源胜地。这里,不再是枯木缠绕的原野,而是一片广阔的草地,低矮的野草围着一汪碧波,碧波上有少许白色的冰霜,倒映着天上即将钻出云层的骄阳,可以想象,若是春夏季节,这里将是怎样的美轮美奂美不胜收。更令李八子震惊的是,围着碧波,挤满了一圈骏马,它们或黝黑,或赤红,或莹白,或棕黄,全都在欢欣鼓舞的肆意游玩。最外围贴着脸亲吻的,正是小棕父子和另一匹赤红骏马。
美色美景激起李八子差点消亡的心神,他恍然大悟,原来小棕它们是来寻家人的,难怪认识路呢!也就是说,东家没有送他来自生自灭,真是庸人自扰啊!
“哎,你是谁?干甚的?!”李八子被身后骤然出现的厉声质问惊醒,回头的瞬间,鼻尖就对上了一根削尖的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