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袖子里取出一包银子递过去,便当做是自己的白封:
“京师多是非,你既要回金陵去,往后就留在金陵,也未尝不可,回去之后,多读些书,你如今还年轻,若肯进取,未必不能再有一番前程。”
秦钟诧异的看他一眼,对他这如同长辈一般的态度有些不解。
虽想要硬着一口气不要这银子,只是他早已算过,便是将家业都变卖了,也未必就够回江南的银子,因而到底伸出颤抖的手接了去,给林思衡磕了几个头,林思衡也生受了。
父亲秦业因水月庵事气倒,病势连绵,终至一病不起,秦钟虽自知是自己做了错事,可对将这事揭露到父亲身边的林思衡,心中也一直有几分怨愤。
到得此时,这怨愤终于消解了去,宝玉与自己多有往来,平日里言语关切,举止亲热,可也不曾真解了自己的难题,反倒是自己一直怨惧的这位靖远伯,竟在此时伸出援手来。
秦钟终于感觉到深深的愧悔,伏地痛哭失声。
宝玉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回到绛芸轩,袭人忙过来替他斟了热茶,因听得宝玉唉声叹气不止,不免问其缘故,宝玉便道:
“秦老大人昨儿夜里去了,我方才去瞧了钟哥儿,他说他要送老大人回金陵去,不留在京师了。”
宝玉与秦钟之事,袭人自然清楚,虽觉得有些恶心,可在如今这世道,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便也只温温的劝慰几句,说了些好话:
“这也是秦大爷的孝心,秦老大人就他一个独子,原也是他该做的。爷若有心帮衬,便多留些银子便是。”
宝玉一愣,忙道:
“我并不曾带银子过去,这如何是好?”
袭人梗了一梗,也有些无语的瞧着宝玉,岂有白事登门,连个白封也不留的?只是她一贯也知道宝玉的性情,素来是不将银子放在心上的,便只安慰道:
“没留也罢了,爷肯过去瞧瞧,便也是情分,银子不银子的,倒只是些添头了,秦大爷既然未提,想来也是够使的,爷放心便是。”
宝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叹了一声,疑惑道:
“说来也怪,我方才在秦家竟见着林大哥了,林大哥向来并不待机秦钟兄弟,也不曾有什么来往,怎的无缘无故的跑去了。
唉,林大哥如今威势愈发重了,再不比刚来时亲近,秦钟兄弟本就怕他,又正是难过的时候,倘若再挨了林大哥的责打,别又再害了病去,岂不是作孽。”
袭人也微微一怔,猜测道:
“许是因为秦家早前跟东府上有亲,林大爷瞧着这缘分,才过去看一看。像林大爷这般的贵人,岂有胡乱发脾气的道理,爷也别太担心了。
今早太太又来问了爷的学业,说是老爷过几天要考校,爷这几天可得收收心,舍得挨了老爷责打。”
宝玉本也打算明儿再去一回,此时也连忙打消了这意图,听见贾政又要来为难他,再顾不得秦家的事儿,愁眉苦脸的拿起一本论语来。
才略看了两三个字,便又把书一扔,又去寻袭人和麝月等人玩耍。
等他再想起秦钟来,秦家早也已经人去楼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