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葵花在球场裂缝里窜到齐腰高,虎子们用矿泉水瓶做喷壶。豆豆发现蟋蟀在砖缝产卵,非说那是足球精灵。陈东兴躺在水泥地上,母亲缝的护腿板硌着后腰——香灰漏出来,被晚风卷成小小的旋风。
父亲突然出现,劳保鞋踢飞个易拉罐:“省队青训来要人,说你像…像什么来着?”他掏皱巴巴的纸条,“像水泥地里长出的野葵花,给点养分就蹿个。”
夜市打烊时,天空淤积着铁灰色云团。陈东兴把签约金换成三十双帆布鞋,码在社区诊所的处置台上。张明月给每双鞋垫缝上中药包,艾草味盖住了新布的浆糊味。
体校教练的奔驰车在巷口停了一夜,雨刷器刮走层层落叶。晨光初现时,车窗缝塞进朵野葵花,露水在花瓣上写满潦草的战术图。
暴雨倾盆的清晨,推土机碾过野葵花丛。陈东兴赤脚冲进球场,帆布鞋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像群迁徙的候鸟。虎子们手挽手筑成人墙,安全帽在雨帘中泛着冷光。
开发商代表举着喇叭喊拆迁令,声波撞在塔吊钢架上碎成残片。父亲突然拉响防空警报,四十米高空倾泻而下的不是水泥,是母亲生前晒的桂花干。
金雨纷飞中,陈东兴踢出最后一球。足球穿过雨幕,穿过童年,穿过母亲临终前未织完的围巾,精准地卡进推土机履带。引擎熄火的刹那,满城野葵花突然转向,齐刷刷朝着社区球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