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灵顿的黎明被货轮汽笛撕裂，陈东兴赤脚踩在结霜的草皮上，足底传来的刺痛与十四岁在渔村破冰捞鱼的记忆重叠。安切洛蒂的战术板结着冰花，昨夜用威士忌画出的箭头在晨光中融化成诡异的溪流，蜿蜒指向南看台那道新焊的栏杆缺口。
更衣室弥漫着融雪剂的刺鼻气息。卡瓦略将里斯本老家的沙漏倒扣在储物柜顶，石英砂流淌的节奏突然与林小满敲击键盘的声响共振。「涨潮前最后三小时，」葡萄牙人用橄榄油在镜面写下葡语谚语，「搁浅的船要比风浪诚实。」砂砾漏尽的瞬间，陈东兴看见倒影里汤姆正往运动鞋里塞进手写纸条——墨迹透过帆布渗出，是南看台小女孩歪扭的「加油」。
对阵热刺的雪战在下午四点鸣哨。陈东兴的热身服结满冰碴，每次摆腿都像在击碎水晶棺。当卡瓦略的鞋钉刮开草皮上的薄雪，裸露的黑色泥土竟拼出拜仁的队徽轮廓。开球前他弯腰系鞋带，发现对方中卫的护腿板上刻着德语「闪电战」——正是三年前欧冠淘汰赛终结他首发的那个词。
比赛第79分钟，积雪压垮了角旗区的摄像头。陈东兴在盲区用脚跟轻磕足球，卡瓦略突然启动的轨迹与沙漏倾泻的砂砾路径完美契合。当皮球穿过六名防守球员的视觉死角时，场边安切洛蒂撕碎的阵型图被狂风卷起，纸片如白鸽群掠过球门横梁。
终场哨响时，陈东兴的护踝渗出血渍，在雪地上印成曼彻斯特地图的轮廓。卡瓦略突然扯下队长袖标绑在他渗血的膝盖上，丝绒布料里滑出张泛黄的船票——里斯本到利物浦的航线，日期正是转会窗关闭前夜。
深夜的理疗室，张明月用镊子夹出陈东兴伤口里的草屑。「这些黑麦草种子能熬过寒冬，」她将染血的草叶放进培养皿，「就像某些人总在绝境里发芽。」窗外，卡瓦略正教汤姆用葡萄牙语唱渔歌，歌声混着维修组焊接看台的蓝光，在雪地上投出幽灵般的舰队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