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滴漏将子时的月光切成碎片时,林婉正用银簪挑开舆图上的火漆。
羊皮卷在烛火下展开,三十二处朱砂标记沿着海岸线蜿蜒,像一串带血的齿痕。
";暹罗的沉香木、爪哇的玳瑁壳都在涨潮前装船了。";李师爷捧着账簿的手微微发抖,账页边沿还沾着码头未干的海盐,";只是马会长那边......";
青瓷镇纸重重压在暹罗湾的位置,林婉用金丝楠木算盘拨出清脆的响动:";他们截了暹罗商队三次,礼部今年却批给他五张南洋通关帖——这算盘珠子都要崩到御史台脸上了。";
阁楼外忽然传来蒸汽阀门的嘶鸣,十二道白烟在月光下拧成游龙。
李师爷望着窗外吞吐黑煤的机械巨兽,喉结滚动着咽下劝谏。
当他瞥见林婉用胭脂笔在舆图上画出条直插马家盐场的航线时,终于忍不住扯住她孔雀蓝的广袖:";夫人三思!
马会长背后可有......";
";有六部尚书作保?";林婉反手将沾着口脂的银簪钉进盐场位置,红珊瑚坠子扫过李师爷发白的指节,";明日把压舱石换成暹罗船队送来的火山岩,让蒸汽船吃水深三寸——礼部批的通关帖可没规定载重。";
卯时的潮气漫进议事厅时,三十六个商会掌柜的茶盏都见了底。
林婉踩着满地碎瓷走到鎏金水钟前,突然将整壶雨前龙井浇在齿轮上。
黄铜指针卡在";凶";字纹路上,茶水混着铁锈淌过她绣金线的鹿皮靴。
";都看清了?";她甩开黏在额前的湿发,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水钟裂痕,";马家能买通司天监改风水,我们就能用蒸汽机烧穿他们的罗盘——三日后船队改走暗礁区,我要他们的运盐船困在鬼见愁海峡喂王八!";
暮色染红盐场晾架时,谣言已随着海风渗入每条街巷。
李师爷攥着被揉皱的揭帖冲进账房,正撞见林婉用银剪绞碎最后半匹鲛绡。
满地碎帛映着琉璃灯,恍若泼了满室月华。
";他们竟敢说咱们的官窑青瓷掺了骨灰!";李师爷将揭帖拍在案上,松烟墨写就的檄文被冷汗晕成团团鬼脸,";东街三家茶楼的说书人都在传......";
林婉突然将银剪扎进花梨木桌面,惊得檐下白鹦鹉扑棱棱撞翻金丝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