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这动作做得冷静而细致,仿佛那根本不是她自己身上的血肉,不过是累赘无用之物。
牢房里顿时充斥着血腥和腐烂的味道,瓦片刮在骨头上发出咯吱声,看得钟志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许念疼得额上全是汗珠,可脸上仍是挂着笑,她边刮着腿上的肉边抬眸看着钟志,道:
“没错,当年我拜二品总督,兼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在京城屡破大案,最风光时,你钟大人也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然后,她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我这一生要怎么了结,轮不到一条狗来操心。”
钟志气得想大骂,但看着她面不改色将一团混着黑血的腐肉刮掉扔在旁边,又觉得腹中作呕,一刻也不想多留。
而许念直直看着他道:“陛下定的刑期就在明日,所以,你们拿不到供状,怎么敢直接打死我?”
她歪了歪头,湿发散开露出半张惨白的脸,显出一种邪气的美艳。
“还有,我想提醒钟大人。我与陛下有十几年的情谊,他虽然下令处死我,却不代表他日后不会悔不会恨。若是陛下看到我的尸体上满身伤痕,你们猜猜看,他会不会秋后算账,清查到底是谁对我用了重刑,再把加诸在我身上的伤害百倍还回去?”
钟志被她看得后退两步,冷汗浸湿了后背,没想到这人在狱中遭受重刑还能如此冷静,真是个可怕的怪物。
他仔细想了下许念的话,开始后悔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晦气地呸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而许念头也没抬,一点点把腿上的腐肉刮完,又咬紧牙关,将剩下的酒液浇上伤口消毒。
然后她深吸口气,长时间剔肉刮骨的痛意,让她意识有些模糊,闭上眼,似乎听到萧应乾在耳边问她:“疼吗?”
那是在当年的禁宫里,十五岁的废太子,看自己帮他喝下那杯毒酒,急得满脸是泪。
他将她用力搂在怀里,摸着她的脸颤声道:“不要怕,我会让你活着,以后都不会让你再为我受苦。”
可后来也是他,一次次用自己为他排除异己,背负骂名,伤得体无完肤。
七天前,是明景帝萧应乾亲自写下那道圣旨,夺去她所有兵权和官职,以叛国之罪将她打进诏狱,择日问斩。
许念惨然一笑,在彻骨的寒意和痛意中缓缓闭上了眼。
耳边似乎又听见十二岁那年,叔叔将自己送进宫里时的叮嘱:“念儿,你此生的使命就是陪在太子身边,成为他的一把刀,要拼尽所能,助他登上皇位成就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