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十里外的番坊深处,有人正将染着桂花香的毒液,滴进刻满西夏文的铜壶。
暮色中的城隍庙飞檐还挂着未干的靛青染料,西南方向的天空却腾起滚滚浓烟。
彝寨竹楼区里,三个腰悬木筒的汉子正将浸透桐油的《千字文》掷入火堆,羊皮卷在烈焰中蜷曲成焦黑的蝴蝶。
"汉人的字会吃掉我们的魂灵!"领头汉子用苗刀挑着烧焦的铜鼓,刀柄上缠着的五毒绳结沾满火星,"上月送来的织布机,让十七个姑娘的手指被铁梭子咬断!"
竹楼二层突然传来木窗碎裂声,首领甲抓着半截烧断的藤梯滑落,腰间象征部族权威的银铃铛缠在焦木上叮当作响。
他举起镶着绿松石的弯刀格开飞来的火把,却在浓烟中看见自己十岁的儿子抱着染血的《蛮书》缩在墙角。
"阿爹说过文字能治病!"少年突然用生硬的汉话尖叫,火光照亮他脖颈间李明赠的磁石吊坠。
首领甲瞳孔骤缩,反手劈开砸向儿子的陶罐,飞溅的碎片却在他脸上划出三道血痕。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的山道上,文化交流使者正将改良织机的木齿轮浸入溪水。
他身后跟着十二个背着漆盒的僰人少女,最年长的那个突然蹲下身,用彝文在湿润的沙地上画出星象图。
"这是李大人教我们的二十八宿。"使者解开漆盒,露出用波斯靛蓝染就的《论语》,"你们看,孔夫子的话和毕摩经书里'天地同根'的记载..."话音未落,林间突然射出支毒箭,将他手中的竹简钉在榕树上。
僰人少女们惊呼着散开,却见使者颤抖着拔出毒箭,用染血的指尖点着箭杆上的蝌蚪文:"这正是李大人要找的西夏水文!"他忽然大笑,从怀中掏出磁石贴在箭簇上,暗红铁锈竟渐渐显露出汉字的轮廓。
城隍庙的戏台此刻已点上七十二盏琉璃灯,李明却对着桌案上的碎银皱眉。
杨士奇拎着食盒从梁柱后转出,指尖拂过新嵌的苗银星宿:"当年张骞凿空西域,带回来的可不只是葡萄。"
"但礼部克扣了傩戏的三成经费。"李明用磁石吸起案上银屑,碎银竟在空中拼出残缺的河图纹样,"他们故意把波斯地毯记成'番邦草席',给苗银器定价还不如竹篾筐。"
杨士奇忽然抽出袖中《淮南子》,指着"百川异源而皆归于海"的句子轻笑。
檐角铜铃恰在此时无风自动,磁石表面的霜花纹路突然与星空遥相呼应,映得他眼中似有星河流动。
五更天时,李明独自站在礼部库房外。
晨雾中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他望着窗纸上晃动的烛火人影,忽然发现怀中的磁石开始逆时针旋转——那正是昨夜毒箭上西夏水文的排列顺序。
库房内,留着山羊须的账房先生正在"番邦器物"册页上滴墨,墨汁却诡异地避开磁石吸过的银价目。
他身后博古架上,刻着畏兀儿文的铜壶突然渗出桂花香的液体,缓缓腐蚀着记载《朱子语类》拨款的那页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