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俞老爷方闻此事。
俞老爷身子僵直,微微前倾,喉结上下急剧滚动。
忽地,他喉咙中迸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嘶哑低吼,紧接着殷红如朱砂之血从嘴角溢出,初时点点滴滴,继而犹如破碎晚霞般浸染胸前锦袍。
“速速请大夫!”
好在俞修早已料到会有此番情景,自俞三爷书房有恙时就遣人去请了大夫,时刻预备着,总不至于延误了最佳救治时机。
回顾昨夜那场烈火,直将俞三爷书房整个都烧着了,甚至蔓延到了周围院落,否则也不至于直到初露晨曦时才彻底扑灭。
起初火势虽不甚猛烈,但书房门窗紧闭,数名小厮合力亦未能撞破,待取来刀斧欲破门而入时,火舌已狂舞至无法近身。
即便如此,众人仍在炽烈火光中拼力劈开了房门,劈开时映着火光照耀的是一高大的柜子,那时他们便思量莫不是俞三爷自焚了?
直至火灭灰冷,众人才确认那具焦黑残骸为俞三爷,心头那仅存的一丝侥幸才彻底破灭。
大夫施过针,喂过药,俞老爷却始终无法从那锥心的痛楚中缓过神来。
泪水在他布满沟壑的脸庞上纵横交错,满目哀伤与无法置信,终是长叹一声,沉痛道:“究竟为何起火,为何无人随侍在侧。”
此刻屋内,唯有当时歇息在外院的几位小辈在侧,俞五爷此刻还不知在哪条巷中流连,派去了好几拨人都无功而返。
在场诸人最大的也就是俞九,除了整日在家中读书,也没个正经差事,哪里见过这些,也看不出那烧的一团黑又快散架的屋子究竟为何起火。
然而众人皆心知肚明,此事断不可请仵作验尸,更不可能报官请衙门介入查案。
为着这个,俞修在火势渐小时就去翻阅古籍,总算发现些端倪。
“孙儿发现......三伯书房有七八处可疑点,那几处上方及顶部颜色尤为浓重,屋内还发现灯油的残留物。”
灯油焚烧后的残留物,常呈现深褐色乃至黝黑之色,质地坚硬又略带粘稠,若贴近鼻尖轻嗅,还有股灯油特有的气味。
见俞老爷听得仔细,俞修继续剖析道:“不仅如此,九哥亲眼所见,劈开书房门时,有一柜子抵于门前。据此推测,应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闻己名被提及,俞九拭了拭颊上的泪,吸溜了下鼻子,以稳住那因哀痛而几欲失控的情绪。
他挺直腰身,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悲愤交织的光芒,继而补充道:“听服侍父亲的人说,当晚父亲没让任何人留下,反而让他们离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