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母亲终于解除了我的禁足,让我得以在熟悉的院落里漫步一圈。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天空下着小雨,水珠从树梢滴落,落在我的头顶。冰冰凉凉让我经不住打了个激灵。我信步走过庭院,抚摸着斑驳的石桌,恍如隔世。
来到前堂时,父亲已在此等候。他一身玄色长袍,面容严肃,高高在上。
我跪在冰凉的青石地砖上,膝盖隐隐作痛。垂下眼眸,正看见面前父亲的倒影,面色阴沉,好像阎王。
“你母亲已经与我说了。”父亲语调低沉,字字铿锵,“你虽犯了错,但到底是我们的骨肉,父母子女之间毋有深仇。原本只要你安心回去,此事也就罢了。”
连日下雨的天气,闺房里总是闷热。但前堂宽敞通透,夹杂着雨水的微风吹拂而过,教人神清气爽。
背上的结痂正在脱落,有些刺痒。我动了动身子,勉强维持端正的身形。
“但你现在的状况,着实令家中为难。”父亲顿了顿,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仍要斟词酌句,“我与你兄长本可偏袒于你,可这一府上下,何止我们二人?总要替你妹妹想想,替你的侄儿们考虑。今日之决断,虽百般不舍,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本想淡然处之,可父亲的话还是一字不差的硌进了心里。磨得我喉咙发紧,呼吸也随之沉重了几分,“文君明白。”
“断亲之事虽是你提起,但需得由家中布告,以彰显我荣家家规严谨。”此刻的父亲,已然褪去了慈父的伪装。后来又说了许多,我没有细听,不外乎是要我背负所有的罪名,凭依亲情要我忍耐。
我一一应是,心中渐渐生出几分焦灼。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
“父亲,万万不可啊父亲!”兄长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直奔到父亲面前,与我并排跪着,“妹妹是病糊涂了,才会说出这些糊涂话。她连这寿城有几条街都不清楚,离了相府,又没了将军府的庇护,她往后要如何生活?父亲切不可答应她这般任性胡闹,无异于将她推入火坑,会要了妹妹的命的!”
“谁叫你回来?”父亲严肃的脸上掠过几分怒意。显然他料到兄长会阻拦,将他支了出去,才唤我来。
“父亲、母亲!文君是我嫡亲的妹妹,血浓于水,我身为兄长最了解她!若不是走投无路,她绝不会做出那些越矩的事来!那盛青山也说错不在妹妹一人,难道我们作为至亲,却不能信她?!她或许有错,但错不至此啊!”兄长振振有词,直说得泪流满面,“我妹妹是怎样的人,我怎会不知!无论外面谣言怎样,都绝不是真的!定是他们欺负狠了,才叫她生了这样的重病……文君已然受了这么多委屈,又怎能将她逐出家门?家中难道缺她这一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