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又开始升起来了,耀眼的光芒从太阳中心一直散发到肉眼可见的所有地方,先前站在这个位置时它还在云层里,太空看上去清凉舒爽,蓝蓝的,正是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模样,现在是烈日当空,骄阳似火。
“......”老张张半天嘴,竟然泫然欲泣似的,不知道什么事情值得他像这样委屈的像个孩子,他还是说不出来,只是转进病房把床底下的礼盒拎出来几盒塞给忠旭,生怕她不要,脸色不好的直推搡:“一哈拎去,拎去。”
倒不是放不下脸面表示对不起,但他反正说也说不清楚的,不如不说了。
黎书慧那里现今是由罗明先和忠旭搭伙照顾着,她的情况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年纪大了,恢复不好,还要好好将养段时间,但预计最晚一个星期也可以出院了。
老张给她接水洗漱,喂她吃饭,看医生来查了房,给她吊水,等罗明先从石岩来,他才独自动身出发。他背着手从熙攘的医院长廊出来,转一个院内玻璃走廊,进另一栋楼,再坐电梯出来,过马路到对面,但不坐车,而从那里一直徒步到县汽车站。近几年这条马路翻天覆地,先前的水泥地铺上了橙黄白相间的瓷砖,马路上越来越多公交车替代中巴,行人走的路从马路修到了拔地悬高的天桥上。
九十月的季节花坛里竟然还有黄莹莹的小花朵,边上的商家挨着医院这棵大树发了财,门面都像镶了金一样发着光。老张背着手拖沓着鞋走在这样一条热闹的路上,心里伤心的想到了子女不孝的封二,想到一辈子艰辛最后走的冤枉的李官福,想到脑筋失灵的罗开娴,想到黎书慧现今的身体。
有树叶掉下来落在他肩膀上,又掉到地上,他才看到,顺手拍一拍被树叶砸到的地方,这衣裳好多年头了,虽是今天早上才穿的,看起来却像穿了好几个月没洗一样。忠承是跟他说过几回脏了扔掉,但衣裳都暂时搬到忠旭石岩屋里去,也没衣裳好换,且他总是穿着割烟叶,好衣裳怕沾到烟油洗不掉可惜了。
跟两个儿子一起热闹了许多天,这一阵再走这段路,像重新换了方向一样,要走好久才能看到车站的牌子。他想应该给忠承打个电话,但又想应该他给他打。又想一会儿到了石岩应该要到政府那边去看看,说是国庆拆,但现在还没有动静,不过他假如真的拆的话,红苕还有恁多没挖完,烟叶也还有恁多没割完,那些又该啷个办呢。
焦人。
石岩的变化没有三江大,虽然几栋高楼和大棚起来了,大致的地势还跟先前一样,走到场口来,还能闭着眼睛走到菜市去。赶场天人也不多,节假日一过街上又是满眼的老头老太太了。从桥下河边的石板路走过来,两边的茶馆里人又少了,过了一个暑天,又有不少老伙计离开了,还有的可能房子拆迁,跟着子女们到外面去了。
他在顶底下那家茶馆里看到席元,席元正在看茶馆前面一个腌臜叫花子,那叫花子佝偻着腰在茶馆外面的一块空地上转圈圈,因为有大一点的小孩拿吃的来逗他,故意扬到他面前来炫一圈就飞快跑掉,他哪里追的上呢,着了气,就扬一只手要打围着的小一点儿的孩子。小东西们一点也不怕,直待他走过来才哗一下跑开,跑开也不是怕打不赢他,而嫌他身上脏,有病传染给挨着的人,他们在周边转几个圈观察一阵,很快又再次围上来。
“你个龟儿,看我等哈儿抓到你啷个收拾你。”叫花子恼火的冲他们的背影骂两声,眼睛转回来继续盯着路过的人手里的东西,嘿嘿的笑道:“少吃点嘛你,长恁肥了还吃恁多整啷个,肉多了晚上睡瞌睡都翻不了身。”
那拎猪肉的妇女拿眼睛剜他:“要遭雷打!捡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