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暴雨泡软了工地围墙,陈东兴踩着浮肿的沙袋翻入基坑。洛阳铲刺穿淤泥的刹那,铁器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栖在钢筋上的白鹭——半截铸铁界桩裹着青苔出土,阴刻的"至元五年"在积水中泛着冷光。
"这是元代的官契桩!"退休碑帖鉴定师老吴的放大镜摔在泥里,"桩顶的莲花纹是官府用印!"老人颤抖的手指抚过桩身裂缝,突然扯开衣襟——贴身藏着的1953年土改地图徐徐展开,墨线正与古桩坐标重合。
虎子拄着枣木拐杖冲进防汛指挥部,康复期的右腿还不敢吃力:"他们要连夜浇筑!"少年展开攥得发皱的施工日志,昨夜值班记录里夹着半张泛黄的宣纸——竟是元代官府的鱼鳞图册残页。
子时的工地亮如白昼。陈东兴带着三十七位老人拉直祖传麻绳,浸透桐油的绳索在探照灯下泛着血光。八十岁的鲁班传人王师傅手持墨斗,苍老的手臂暴起青筋:"南偏东三分,这是营造法式里的'让水线'!"
开发商项目经理的皮鞋突然陷入泥坑,他低头拔鞋时,洛阳铲擦着耳际飞过——铲尖钉在混凝土桩上的,正是元代界桩缺失的莲花顶。
"往这儿照!"张明月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雨幕。新浇筑的承台钢筋间隙里,成捆的民国地契正在泥水中浮沉。鱼贩老李的杀鱼刀劈开塑料膜,陈年朱砂印鉴在暴雨中化开,将白衬衫染成血衣。
听证会上,被告律师的金丝眼镜蒙着水雾。他展开"乾隆年间"的田产文书,陈东兴突然将整壶西湖龙井泼向卷轴——茶汤在宣纸上洇出2018年某书画店的防伪水印。
"这纸上的虫蛀孔是用电钻打的!"退休造纸匠赵大爷举起放大镜,"真正老纸的蠹眼边缘该有纤维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