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采访区的地毯吸饱了泥水。陈东兴被堵在消防通道,《每日邮报》的话筒差点捅进他牙缝:「如何看待卡瓦略说拜仁更衣室有恒温啤酒柜?」他盯着记者领口的拜仁队徽领带夹,突然想起更衣室炸掉的暖气片:「至少我们这儿喝的是热茶。」
回程高速上大巴又抛锚。汤姆蹲在应急车道玩打火机,火苗在寒风里抖得像卡瓦略ins视频里的拜仁围巾。「东哥,」少年突然压低声音,「上周卡瓦略先生寄来箱德国橡皮糖,嚼着像塑料泡沫。」他从兜里掏出颗潮黏的糖球,包装纸上的拜仁队徽被雨水泡成了抽象画。
深夜的卡灵顿码头,陈东兴在集装箱夹缝找到半瓶结冰的威士忌。安切洛蒂的脚印在霜地上清晰可辨,绕过他常抽烟的配电箱,消失在球探部的后门——门缝里漏出的灯光在冰面投下拜仁队徽的菱形光斑,像块没擦干净的血渍。
更衣室大扫除时,张明月从通风管道掏出团发霉的绷带。展开来是卡瓦略的旧队长袖标,汗渍在布料上画出慕尼黑的地铁路线图,中央车站的位置被烟头烫了个洞。「医用酒精都洗不干净,」队医把袖标塞进废弃箱,「有些污渍得拿火燎。」
周中足总杯抽中低级别球队。安切洛蒂把陈东兴摁在替补席:「学学怎么当块滚刀肉。」汤姆首发上场前,往鞋底抹了层德国防滑膏——卡瓦略寄来的赠品管身上印着拜仁队徽,膏体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少年在泥地里滑铲救球,起身时裤腿上粘着的不是草屑,而是半张泡烂的德文租房广告。
南看台的防雨棚开始漏水。小女孩她爸踩着人字梯打补丁,安全帽换了曼联新款,边沿还粘着拜仁贴纸撕剩的胶痕。「那葡萄牙佬就是个两面胶,」男人朝陈东兴晃了晃起皱的汇款单,「粘哪头都留印子。」补丁用的蓝漆明显色差,远看像块没愈合的伤疤。
卡灵顿食堂的炖牛肉咸得发苦。陈东兴舀了勺肉汤,发现调料罐贴着拜仁赞助商的标签——显然是卡瓦略寄来的圣诞礼物,生产日期被马克笔涂改成曼联上次夺冠的日子。汤姆嚼着硬如皮球的土豆嘟囔:「卡瓦略先生说英国菜是足球界最佳防守。」
联赛杯半决赛前夜,陈东兴在运河边撞见安切洛蒂。意大利人正往水里扔生锈的战术板碎片,水花惊起夜鹭,振翅声像极了卡瓦略离队那天的行李箱滚轮声。「知道怎么在烂泥里掌舵吗?」教练突然开口,冻僵的食指指向对岸的货轮黑影,「得学会跟暗流较劲,还不能让船上人瞧见你在出汗。」
月光下,最后一块战术板碎片沉入河底。陈东兴摸到兜里那颗潮黏的德国橡皮糖,包装纸上的拜仁队徽已在掌心捂成团模糊的红斑,像枚结痂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