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号船头悬挂的青铜铃铛突然齐声震响,林婉扶着桅杆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望着西南角升起的滚滚浓烟,咸涩海风里混着焦糊的桐油味,发间金步摇的流苏在剧烈晃动中缠住了珍珠耳珰。
";货仓走水!";水手嘶哑的喊叫刺破雨幕。
码头乱作一团,扛着麻袋的脚夫撞翻了朱漆食盒,糖渍杨梅滚落在浸透火油的缆绳上。
林婉踩着满地狼藉奔至栈桥,绯红裙裾掠过尚在冒烟的檀木箱,鎏金护甲掀开被利刃割断的帆布——本该装满丝绸的货箱里,二十坛桐油正在渗漏。
";东家!";赵船主攥着半截漕帮铁令冲过来,蓑衣边缘还在滴水,";三条船的龙骨都叫人动了手脚,月牙湾暗礁群...";他布满老茧的拇指重重碾过海图某处,那里洇开片片猩红,像是被反复摩挲的血迹。
林婉指尖划过货箱裂缝,沾了桐油的指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青光。
她突然轻笑出声,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叩在开裂的木板:";马文德倒是舍得下本钱,这可是岭南道今年上供的御用桐油。";
十丈外的茶楼二层,马会长正将青瓷茶盏抵在窗棂缺口。
他看着林婉俯身查验货箱时垂落的发髻,那支金累丝嵌红宝的步摇在浓烟里晃出细碎光斑,竟比港口的火光还要刺眼。
";告诉那些船主,";他撂下茶盏,袖中滑出枚刻着紫麟花纹的银钥匙,";谁要是敢借船给林氏商会,就等着给自家祖宗牌位刷金漆吧。";
雨丝斜斜扑进船舱时,林婉正将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
赵船主盯着账簿上赤红的亏空数字,喉结艰难地滚动:";就算现在重修货船,也赶不上杰克先生的交货期,那位洋商最恨...";
";他最恨失信,但也最爱奇货可居。";林婉突然咬断朱砂笔的笔尖,殷红墨汁在契约书某行小字上洇开花朵形状,";备马,去番坊。";
当十二盏琉璃灯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时,杰克正在擦拭那枚鎏金扳指。
他碧绿瞳孔映出突然破门而入的绯色身影,林婉发间步摇垂下的东珠堪堪扫过他鼻尖,带着海藻腥气的湿润扑面而来。
";我要租用贵国停在胶州港的蒸汽船。";她直接将沾着桐油的契约书拍在桌上,朱砂笔圈出的条款旁画着朵紫麟花,";作为交换,下批生丝价格让利三成。";
杰克转动扳指的手倏地顿住,金漆碎屑簌簌落在孔雀石桌面上。
他打量着这个发梢还在滴水的女人,她染着蔻丹的指尖正按在蒸汽船构造图上,指甲缝里隐约可见月牙湾特产的蓝珊瑚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