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晨光刚染白金陵城头,三辆满载木箱的马车便碾过青石板路。
李明掀起车帘时,正撞见朱雀桥下漂着的半截告示,前日刚张贴的"新币十利"布告此刻泡得墨迹模糊,倒像幅水墨山水。
"大人当真要走黔中道?"夏元吉将舆图铺在膝头,指尖划过那些标注着瘴气符号的山岭,"蜀道难,滇道险,黔道可是要人命的。"
李明用银簪拨亮铜雀灯,光晕里浮动的尘埃落在他连夜绘制的十二生肖币草图上。
当笔尖勾勒完戌狗竖立的耳朵,他才笑道:"元吉可记得去年冬至?
咱们在钦天监观星台煮羊肉锅子,监正说紫微垣东南有客星犯境——"
话音未断,车身突然剧烈颠簸。
车外传来护卫长厉喝:"山洪冲了栈道!"李明探身望去,前日还蜿蜒如蛇的官道此刻竟被黄浊泥浆撕成两截,几棵百年古松裹着山石轰然坠入深渊。
"改走鹰愁涧!"李明扯过舆图,指甲在某个隐秘标记上重重一划。
夏元吉脸色骤变:"那可是前朝废道!
野史记载成祖征南诏时..."话未说完就被李明塞了满手油纸包,打开竟是撒着芝麻的胡饼。
当车队钻进藤蔓缠绕的废道,李明忽然哼起金陵城最近流行的《货郎调》。
调子拐到"铜钱叮当响"那句时,他摸出枚生肖币抛给护卫:"接着!
戌狗归你,回头给家里娃娃当长命锁。"银光在众人手中流转,惊飞了洞顶倒悬的蝙蝠。
七日后,黔州府衙前的百年樟树下,十几个苗家汉子正用弯刀削着竹片。
刀光忽地顿住——官道尽头转出辆沾满红泥的马车,车辕上插着的日月旗早破成布条,却还倔强地飘着。
"汉官又来讲鬼话。"银饰叮当的苗女往火塘啐了口槟榔汁,她腰间缠着的贝币串哗啦作响。
火光照亮竹墙上新贴的告示,画像上的李明头戴乌纱,被顽童用木炭添了两撇胡子。
李明却径直走向寨中最大的风雨桥。
当夏元吉抖开丝帛绘制的"新币防伪十二法"时,他忽然抄起鼓槌,照着苗家祭祀的铜鼓就是三声重击。
群山回响间,百余枚生肖币被他扬手撒向空中。
"接住属相者,赏盐一斗!"李明话音未落,苗家猎户的箭已离弦。
破空声里,一枚酉鸡币被箭簇钉在枫树上,翎毛纹路在夕阳下泛着流彩。
老祭司颤巍巍摘下银币,忽然用古苗语高唱起来,惊得林间锦鸡扑棱棱飞起。
待到月挂中天,风雨桥头已支起二十口铁锅。
李明挽着袖子搅动盐卤,看生肖币在苗民手中传来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