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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六年的暮春,永定门外的草厂村还浸在料峭里。王铁山蹲在自家铁匠铺门槛上,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满是褶皱的脸。铺子门楣上那块“王记铁铺”的木匾褪了色,边角被雨水泡得发卷,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爹,东头张大户家要的犁头还没打呢。”儿子王栓柱攥着块烧红的铁坯,额头上的汗珠砸在砧子上,溅起细碎的白烟。铁铺里闷得像蒸笼,风箱“呼嗒呼嗒”地喘着气,却吹不散满屋子的焦虑。
王铁山“吧嗒”抽了口烟:“催啥?打了他也未必来取。昨儿我瞅见通州那边来的洋犁,仨牲口拉着比咱这快一倍,刃口亮得能照见人。”
这话像块冰扔进滚油里,王栓柱手里的铁锤“当啷”掉在地上。他今年刚满二十,胳膊上的腱子肉是抡了十年锤练出来的,可此刻那身力气仿佛都卸了去。开春以来,村里的铁匠铺倒了三家,西头的李木匠更惨,听说把刨子锯子都当废柴卖了,就因为邻县来了批西洋家具,雕花木床卖得比他们打制的粗木床还便宜。
正说着,门外传来轱辘声。一辆骡车停在铺口,车帮上绑着个黑黢黢的铁家伙,上头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赶车的是邻村的周老栓,他跳下车就喊:“铁山哥,瞅瞅这个!”
王铁山眯眼打量那物件。看着像犁,却比寻常的犁头宽出半截,犁杆是打磨光滑的硬木,下头装着个能转动的铁轮。“这是?”
“洋玩意儿!”周老栓拍着铁轮笑,“昨儿从天津卫捎回来的,人家叫‘改良犁’。你看这轮盘,深浅能调,我家二小子一个人就能使唤,一天耕的地顶过去两天!”
王栓柱凑过去摸那犁刃,指尖被冰凉的金属硌得发麻。他忽然发现,这洋犁的刃口弧度比自家打的更讲究,既不像北方犁那样厚重,也不像南方犁那样单薄,像是把力气都用在了最该用的地方。
“这玩意儿……谁打的?”王铁山的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
“听说不是人打的,是机器轧出来的。”周老栓压低声音,“天津卫那边有大工厂,轰隆轰隆转一天,能出百十个这物件。”
王铁山没再说话,转身回了铺子。风箱还在响,可他看着那口烧了三十年的老炉子,突然觉得它像是老得喘不上气了。他想起年轻时师父说的话:“打铁要趁热,可人心不能躁。”可现在,热铁还没等捶打,就被外头那些冷冰冰的机器比下去了。
三天后的清晨,王铁山揣着攒了半年的碎银子,揣着个窝窝头,跟着周老栓的骡车去了天津卫。车过通州的时候,他看见运河上漂着挂洋旗的火轮船,黑烟滚滚地往南去,把旁边摇橹的漕船甩得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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